西维的奇幻冒险 第125章 第八号窗口（中）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与白日还勉强算得上热闹的气氛相比，夜晚的公学就显得寥落清冷了许多。尤其是自从宵禁令被严格执行之后，这所深夜时分的公学里几乎不能看到从宿舍楼里外出的学生，再配合着这北风呜咽的咆哮，几乎让人感觉到这里空无一人。

“嘿！跟我来，走这边。”

拍了拍她们肩膀示意她们跟上的薇莉安娜早就等在这里，穿着便服的少女接下来轻巧地将托奈莉她们引到了深夜食堂的后门。

夜晚的食堂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蓝光之下，仿佛是半挂的月亮透过窗户，将银辉洒在了这里。

托奈莉一边走着一边偷偷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显示现在正是夜晚二十一时九分九秒。就在九分钟前，随着整座学校的钟声响起，除了巡逻的安保人员之外所有学生现在都应该回到自己的宿舍休息。

作为学校建筑设施的食堂自然也应该遵守着这样的休息制度。

可当她随着薇莉安娜的脚步来到后门时，她却看到本应该上锁的食堂大门如今正微微敞开，从门缝中透出的灯光浅浅地映照在台阶，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像是一个神秘的邀请一般。

“走吧？”

似乎是察觉到托奈莉一瞬间的迟疑，薇莉安娜回过头来爽朗地抓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她们一起拉进了这座眼见有点不祥的深夜食堂。

刚一踏进这座食堂的地板，托奈莉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特殊香气——那似乎是肉类食物经过精心烹饪后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它就那么从死去生物的尸体中随着热空气升腾而起又扑鼻而来，犹如夜空中的一曲经久不衰的香气交响乐正回荡在食堂上空。

而这座食堂内的每个角落都似乎被这股香气完全笼罩——它从炖肉的锅中蒸腾，从煎炸的锅中飘散，从烤架上弥漫。那香气中似乎隐藏着一种诡异的魔力，让每一个进入此地的食客都能够感到一种来自胃底的饥肠辘辘。

比如，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屏息，托奈莉，这种味道似乎有问题，尽量少的吸收进去。”

西维在精神空间里也看了看时间，她们才刚刚吃完晚餐没多久，即使参考最近她一直记录的卡路里消耗水平量表的最高标准，她们也不至于会在这个时间感受到如此程度的饥饿。

放眼望去，食堂的墙壁上悬挂着的不再是历史悠久的画作真迹，而是仿佛被这香气唤醒的古老食谱，它们在微弱的灯光下，淡淡散发着微光，食谱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轻轻向来客低语着古老的味道和秘密。

除此之外，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却让西尔维亚狠狠打了个寒战——她们此刻如同主动走入猛兽口食，却作为猎物依旧毫无察觉。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普蒙托利，别乱看了。根据我的推测，会在这个时间点来这里的除了人类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生物，现在你别看有这么多‘人’坐下吃饭，谁知道它们吃的是什么呢。”

姐俩儿好地抱住了托奈莉的粉毛一边凑近她小声说着话一边混在人群里推搡着托奈莉离开门口，除了偶尔有“东西”会回过头来奇怪地看她们一眼之外，她们居然能够像是水一样地隐藏在了人海中。

“这所学校广为流传的恐怖怪谈里有写着一些规则，它们有的真有的假。不过至少这一条应该是真的，深夜食堂里唯一向校内学生开放的只有那传说中的【第八号窗口】。

你来之前应该也查到了不少关于它的传说吧？”

粉毛漂亮的眉眼像钻石一样在这家灯光璀璨的食堂里闪闪发光，面对这张几乎绝杀的俊脸，唯一的观众居然如此不解风情地冷淡点头。

——【深夜食堂第八号窗口】。

传说中这家食堂会在特定时间售出创造出满足恶欲的美食，它没有任何规则约束除了等价交换这项准则。任何心怀妄念却走投无路之人都可以在九九九的时间前来这家食堂的窗口收获人生意料之外的帮助。当然，来这里的客人都需要非常清楚一件事——『你所能够在这里得到的，其价值要远远少于你所失去的』。

“是呢是呢。”

粉发的美少女拽着托奈莉在第八号窗口排上了队伍，而当她们站定在这里之后，之前有些客人聚焦在她们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也随之消失殆尽。

她双手抱臂，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地同她吐槽着这里略带诡异的状况：“这里是难得既接待人类也接待鬼怪的地方。说不定对于这里的老板来说，人类和鬼怪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他们都是一样的贪婪。”

*

队伍慢慢前进，看来能够不惜大晚上从被子里爬起来都要大老远来这里“进食”的人，其饥饿程度根本不可估量。

面前人头攒动，受益于幕后老板对整座食堂的掌控，即使每一个人都恨不得立刻轮到自己点单，他们也依旧只能一边心焦地颤抖一边在心里默念自己接下来的要求。“我要……不不不不，都来这里了，再多点……再多点……就是这样……”

丑陋的欲念此刻在她们面前如面条于开水中膨胀一样，贪婪的灵魂在这一刻与在场所有人同调，即使绝对看不清楚，他们凶狠的目光也依旧似乎如同子弹一般射穿了前面所有人的后脑直达灵魂的柜台之处。

队伍依旧在沉默地前进，蔓延在空气中的热切几乎要在她们周围形成实质，但依然没有人敢于在这里造次。

轮到了排在她们面前的一个男孩，他有着一头罕见的银发，穿着皱皱巴巴的学校制服、本应修长得像是一支新生春竹一般的身体在硕大的窗口前竟然显得极为矮小。

他看起来并不像来这里典当了无数次的老手，即使现在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也依旧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我想要以优秀的成绩从这所学校中毕业。”

“嗯？”

窗口里的“人”并不是什么穿戴围裙热心肠的食堂大妈，他穿着考究的西服、眼戴单边金丝眼镜，手里拿着账本，看着窗口外那个瑟瑟发抖的大肥羊的眼神像极了准备磨刀过感恩节的刽子手。

这当然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至少他没有要长生不老不是吗？

但精明的魔鬼知道对方的需求，而对方却不清楚它的底线，这就给了它一个很好的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可以，但你需要支付你毕业后余下的五十年寿命做为交换。”

矜贵的魔鬼点了点头，布满了鲜血与肮脏的牙齿齿缝间满是不可察觉的邪恶。它愉快地看着窗口外的火鸡听了它的话抖得更像是一只鹌鹑，磨刀霍霍的它已经准备在三言两语间彻底搞定这一单客人了。

“客人，只不过是五十年罢了。而若是您无法成功毕业，您完全可以放飞大脑想象一下接下来将会有的下场——我想必定是生不如死吧？”

众所周知，这所学校并不需要渣滓，每一个能够获得获准毕业的成绩单后走入社会的英才都被公认为世界顶尖的精英。不谙世事的人们将这些美好的花朵作为她漂亮金色校徽的又一个点缀，却无人能够得知究竟是什么东西作为了浇灌它们盛放的肥料。

而在另一方面，这样扭曲的制度却恰恰造就了它捞取金钱的环境，它将所有东西以极低贱的代价从拥有者手里夺走，然后再象征性地给予他们一些无意义的垃圾最后再收回——而它却能够舔舐着嘴角未干涸的血液、将其慷慨地称作“交易”。

面前的魔鬼不动声色地向肥美的火鸡继续施压，而在魔鬼步步紧逼中男孩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清楚地知道他所面对的困境是多么真实，而这所学校所有未能够顺利毕业的人又有何等残酷的下场。

他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他已经没有下一个一年可以等了。

“我……我……”

五十年。

他看着魔鬼递过来的菜单，看着其上高昂到他有点支付不起的标价，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流下。

魔鬼不接受还价，它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点亮一根雪茄等待着它必定的胜利。

男孩咽了咽口水，五十年与余生，这个交易谁又能够说得清楚是否划算呢？

他只知道，没有这个五十年，他很有可能要失去的更多。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缓缓抬起自己一直握拳的拇指，准备向合约右下角按下。

突然一只从后排伸出来的手打断了他的行动，她狠狠将他手里的菜单拍飞在了地上。“哗啦啦”的纸页随着坠落而翻飞，还未落地就化作白光回到了主人手中。

整座食堂用餐的客人似乎在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原本热闹喧嚣的食堂一下子都失去了声音。

一室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