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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t5 > 历史 > 古典白话合集 > 第八十二回 杀子胥夫差争歃 纳蒯瞆子路结缨

话说周敬王三十六年春天,越王勾践派大夫诸稽郢率领三千士兵,协助吴国攻打齐国。吴王夫差于是征集了九郡的兵力,大规模地讨伐齐国。他事先派人在句曲修建了一座别馆,馆内遍植秋梧,命名为梧宫。夫差让西施搬到那里避暑,打算等战胜齐国回来,就在梧宫度过夏天后再回都城。

吴**队即将出发,伍子胥又来劝谏:“越国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而齐国不过是疥癣之疾。如今大王出动十万大军,行军千里运送粮草,去对付疥癣之疾,却忘了心腹的大毒,我担心齐国未必能战胜,而越国的灾祸却已经降临了。” 夫差生气地说:“我发兵的日期已定,你这老贼故意说出这不吉利的话,阻挠我的大计,该当何罪?” 说着就想杀了伍子胥。伯嚭悄悄上奏说:“这是先王的老臣,不能轻易诛杀。大王不如派他去齐国约战,借齐国人的手除掉他。” 夫差说:“太宰这个计策很好。” 于是写了一封信,历数齐国攻打鲁国、轻视吴国的罪行,命令伍子胥去见齐国国君,希望能激怒齐国人,让他们杀掉伍子胥。

伍子胥料到吴国必定会灭亡,就私下带着儿子伍封一同前往。到了临淄,伍子胥传达了吴王的命令。齐简公大怒,想要杀了伍子胥,鲍息劝谏道:“伍子胥是吴国的忠臣,多次劝谏吴王都不被采纳,他们之间已经势同水火。如今派他来齐国,就是想让齐国杀了他,来免除自己的谤议。我们应该放他回去,让他们吴国的忠佞之人自己相互攻击,这样夫差就会背上恶名了。” 齐简公于是厚待伍子胥,告知了他作战的日期,定在春末。伍子胥原本就和鲍牧相识,所以鲍息才劝谏齐侯不要杀伍子胥。鲍息私下询问吴国的事情,伍子胥只是流泪,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儿子伍封,让他拜鲍息为兄长,寄住在鲍家,从今往后只称王孙封,不要再用伍姓。鲍息感叹道:“伍子胥大概知道自己会因劝谏而死,所以预先谋划,要在齐国留下后代啊。” 这里暂且不说伍子胥父子分离的痛苦。

再说吴王夫差,选了个日子,从西门出兵。路过姑苏台时,停下来吃午饭。吃完饭后,夫差忽然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后,他心里恍恍惚惚的,就把伯嚭召来,告诉他:“我中午睡了一会儿,做了很多梦。我梦见自己走进章明宫,看到两个釜在煮饭,却怎么也煮不熟;又有两只黑犬,一只朝着南方叫,一只朝着北方叫;还有两把钢锹,插在宫墙上;有流水哗哗地流进殿堂;后房里发出的声音,既不像鼓也不像钟,倒像是锻工打铁的声音;前园里没有其他植物,只横着生长出梧桐树。太宰,你给我占一占这个梦的吉凶。”

伯嚭叩首祝贺道:“太好了!大王的这个梦,预示着这次兴兵伐齐一定会成功。我听说,章明,意味着攻破敌人、大功告成,声名响亮;两釜炊而不熟,说明大王德行盛大,气势有余;两只黑犬一南一北地叫,象征着四方的夷族都来归服,诸侯都来朝拜;两把钢锹插在宫墙上,代表着农工们尽心尽力,田夫们辛勤耕种;流水流入殿堂,意味着邻国前来进贡,财物充实;后房发出像锻工的声音,是宫女们欢乐,声音和谐;前园里横生梧桐树,说明梧桐可以制作琴瑟,音调和谐。大王这次出征,美好得无法形容。”

夫差虽然喜欢伯嚭的阿谀奉承,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踏实。他又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孙骆,王孙骆回答说:“我愚昧无知,无法参透其中的微妙。城西的阳山,有一个奇人,叫公孙圣,此人见多识广。大王心里疑惑,为什么不把他召来决断呢?” 夫差说:“你马上替我把他召来。”

王孙骆领命后,驾车疾驰去迎接公孙圣。公孙圣得知缘由后,趴在地上痛哭。他的妻子在一旁笑着说:“你性子太拘谨了,很少见到君主,突然听到被宣召,就哭得像下雨一样。” 公孙圣仰天长叹道:“可悲啊!这不是你能理解的。我曾经推算过自己的寿命,今天就是我的死期。我马上就要和你永别了,所以才悲伤。”

王孙骆催促公孙圣上车,两人一同疾驰到姑苏台。夫差召见公孙圣,把自己梦到的详细情形告诉了他。公孙圣说:“我知道说了这些话一定会死,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不说。奇怪啊!大王的这个梦,预示着这次兴兵伐齐的结果很不好。我听说,章,意味着作战不能取胜,落荒而逃;明,意味着离开光明,走向黑暗。两釜炊而不熟,是说大王会战败逃走,连饭都吃不上。黑犬一南一北地叫,黑属于阴类,预示着要走向阴方。两把钢锹插在宫墙上,是说越国的军队会攻入吴国,挖掘我们的社稷。流水流入殿堂,意味着波涛会淹没一切,后宫将变得空荡荡。后房发出像锻工的声音,是说宫女们会成为俘虏,只能长叹。前园里横生梧桐树,梧桐会被制作成冥器,用来殉葬。希望大王能停止伐齐的军事行动,再派太宰伯嚭解下帽子,袒露上身,向勾践叩头谢罪,这样国家或许还能安宁,大王的性命也能保住。”伯嚭在一旁上奏说:“这个乡野匹夫,竟敢肆意妖言惑众,应该杀了他!” 公孙圣瞪大眼睛大骂道:“太宰身居高位,享受着丰厚的俸禄,却不考虑尽忠报国,只知道谄媚奉承。日后越**队灭掉吴国,太宰你难道能保住自己的脑袋吗?” 夫差大怒道:“这个山野村夫,毫无见识,一味胡说八道,不杀了他,必然会蛊惑众人!” 他回头对力士石番说:“拿铁锤来,把这个贼子给我打死!”

公孙圣仰天大呼道:“皇天,皇天!你要知道我的冤屈。我忠心耿耿却获罪,死得毫无罪过。我死后不愿被埋葬,希望把我的尸体扔在阳山之下,日后化作声响,来报答大王。” 夫差已经命人打死了公孙圣,又让人把他的尸体扔到阳山之下,还数落他说:“让豺狼吃掉你的肉,让野火烧掉你的骨头,让风吹散你的残骸,让你形销影灭,看你还怎么发出声响!”

伯嚭端着酒杯快步上前说:“祝贺大王,妖孽已经除掉了。请大王喝一杯酒,然后就可以发兵了。” 史臣有诗叹道:“妖梦先机已兆凶,骄君尚恋伐齐功;吴庭多少文和武,谁似公孙肯尽忠!”

夫差亲自率领中军,太宰伯嚭为副将,胥门巢率领上军,王子姑曹率领下军,出动十万大军,再加上越国的三千士兵,浩浩荡荡地向山东方向进发。他们先派人去约鲁哀公联合出兵攻打齐国。伍子胥在半路上复命,称自己生病,先行返回,不肯随军出征。

再说齐国将领国书,把军队驻扎在汶上,听说吴国和鲁国联合出兵来攻打,就召集各位将领商议迎敌的策略。忽然有人来报告:“陈相国派他的弟弟陈逆来了。” 国书和各位将领把陈逆迎进中军大帐,询问:“子行,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陈逆说:“吴**队长驱直入,已经过了嬴博,国家的安危就在这瞬息之间。相国担心各位将领不肯全力作战,所以派我来督战。今日之战,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能拼死一战,不能苟且偷生。军中只许击鼓进军,不许鸣金收兵。” 各位将领都说:“我们发誓要拼死一战!”

国书传令,拔营起寨,全军出动,去迎战吴军。到了艾陵,吴国将领胥门巢率领的上军先到了。国书问:“谁愿意冲头阵?” 公孙挥欣然表示愿意前往,他率领本部的车马,迅速冲了出去。胥门巢急忙迎战,双方交锋,大约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国书一股锐气按捺不住,亲自率领中军夹攻。军中鼓声如雷,胥门巢抵挡不住,大败而逃。

国书打了一场胜仗,意气更加高昂,他命令军士们在战场上每人带一条长绳,说:“吴国人习俗是断发,我们要用绳子串起他们的脑袋。” 全军都狂热起来,以为很快就能把吴兵一扫而光。胥门巢带着败兵来见吴王,吴王大怒,要斩杀胥门巢以明军法。胥门巢上奏说:“我刚到这里,不了解敌军的虚实,所以才偶然受挫。如果再战还不能取胜,我甘愿接受军法处置!” 伯嚭也极力为他求情。夫差这才叱退胥门巢,让大将展如代替他统领军队。

恰好鲁将叔孙州仇率领军队前来会合,夫差赐给他一副剑甲,让他作为向导,在离艾陵五里的地方扎下营寨。国书派人送来战书,吴王批复:“明日决战。”

第二天早上,双方各自摆开阵势。夫差命令叔孙州仇打第一阵,展如打第二阵,王子姑曹打第三阵。让胥门巢率领三千越国士兵,往来诱敌。他自己和伯嚭率领大军驻扎在高地上,相机救援。还让越国将领诸稽郢在身边观战。

再说齐**队列阵完毕,陈逆让各位将领都口含玉石,说:“如果战死,就直接入殓。” 公孙夏和公孙挥让军中士兵都唱起送葬的歌谣,发誓说:“不能活着回来的,就不算大丈夫!” 国书说:“各位以必死的决心激励自己,还怕不能取胜吗?”

双方阵势相对,胥门巢先来挑战。国书对公孙挥说:“这是你手下的败将,你可以直接把他擒获。” 公孙挥手持长戟冲了出去,胥门巢转身就跑,叔孙州仇引兵接住公孙挥厮杀。胥门巢又转身回来,国书担心他们夹攻,又让公孙夏出战。胥门巢又跑,公孙夏追击,吴国阵地上的大将展如,引兵接住公孙夏厮杀。胥门巢又回车助战,这可把齐将高无平、宗楼惹恼了,他们一齐出阵,王子姑曹挺身而出,独自迎战这两位齐将,毫无惧色。两军各自奋力拼杀,死伤相当。

国书见吴兵不退,亲自击鼓,发动全部大军,前来助战。吴王在高地上看得真切,见齐兵十分奋勇,吴兵渐渐处于劣势,就命令伯嚭率领一万士兵,先去接应。国书见吴兵又到,正想分兵迎敌,忽然听到金声大作,钲铎齐鸣。齐国人以为吴兵要撤退,没想到吴王夫差亲自率领三万精兵,分成三股,反而以鸣金为号,从侧面直冲齐阵,把齐兵隔绝成三处。展如、姑曹等人,听说吴王亲自临阵,勇气倍增,杀得齐军七零八落。展如在阵上擒获了公孙夏,胥门巢在车中刺杀了公孙挥,夫差亲自用箭射中了宗楼。闾邱明对国书说:“齐兵快全军覆没了!元帅你可以换上便服逃走,再做打算。” 国书叹息道:“我带领十万强兵,却败在吴国人手里,有什么脸面回朝?” 于是解下盔甲,冲入吴军,被乱军杀死。闾邱明躲在草丛中,也被鲁将叔孙州仇搜了出来。

夫差大胜齐军,各位将领纷纷献上战功。此战共斩杀齐国上将国书、公孙挥二人,生擒公孙夏、闾邱明二人,随即斩首。只有高无平、陈逆二人逃脱,其他被擒被杀的不计其数。齐国的八百辆战车,全部被吴国缴获,无一幸免。

夫差对诸稽郢说:“你看吴兵的勇猛,和越国相比怎么样?” 诸稽郢叩首说:“吴兵的强大,天下无人能敌,更何况弱小的越国!” 夫差非常高兴,重重赏赐了越国士兵,让诸稽郢先回去报捷。

齐简公大惊,和陈恒、阚止商议后,派使者带着大量的金币,前来谢罪求和。夫差主张让齐国和鲁国重新修好,不再相互侵害,两国都听从命令,接受了盟约。夫差于是高奏凯歌,班师回朝。史臣有诗叹道:“艾陵白骨垒如山,尽道吴王奏凯还。壮气一时吞宇宙!隐忧谁想伏吴关?”

夫差回到句曲的新宫,见到西施说:“我让美人住在这里,是为了能快点见到你。” 西施向他拜贺,并且表示感谢。当时正值新秋,桐树的树荫正茂盛,凉风徐徐吹来,夫差和西施登台饮酒,十分快乐。到了深夜,忽然听到有一群小孩唱歌的声音,夫差仔细听着,他们唱道:“桐叶冷,吴王醒未醒?梧叶秋,吴王愁更愁!”

夫差听了这群小孩唱的歌,心中十分厌恶,派人把孩子们都抓到宫中,问道:“这首歌是谁教你们的?” 孩子们回答说:“有一个穿红衣服的童子,不知道从哪里来,教我们唱了这首歌,现在他已经不知去向了。” 夫差恼怒地说:“我乃受上天眷顾、神灵护佑之人,有什么可忧愁的?” 说着便想诛杀这些小孩。西施赶忙极力劝阻,夫差这才作罢。伯嚭进言说:“春天到了万物欣喜,秋天到了万物悲戚,这是自然规律。大王的悲喜与天道相符,又何必忧虑呢?” 夫差听后,这才转怒为喜。在梧宫停留了三日后,夫差便起驾返回吴国。

吴王回到朝堂升殿,百官纷纷前来祝贺。伍子胥也在其中,却一言不发。夫差责备他说:“你劝谏我不该攻打齐国,如今我得胜归来,你却毫无功劳,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伍子胥愤怒地挥动着手臂,解下佩剑,回应道:“上天要灭亡一个国家,往往先让它遇到一点小欢喜,随后便降下大忧患。战胜齐国不过是小小的欢喜,我担心大忧患马上就要降临了。” 夫差面露愠色,说道:“许久不见相国,耳边倒是清净了不少,如今你又来唠叨了?” 说着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坐在殿上。

不一会儿,夫差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许久后,突然大叫:“怪事!” 群臣连忙问道:“大王看到了什么?” 夫差说:“我看见四个人背靠着背,片刻后便各自朝四方跑开了。接着又看到殿下有两人面对面,面向北的人杀了面向南的人。各位爱卿看到了吗?” 群臣都回答:“没看见。” 伍子胥上奏道:“四个人相背而走,这是四方离散的征兆。北向之人杀南向之人,意味着臣子犯上作乱,弑杀君主。大王若不知警醒,必定会有杀身亡国之祸。” 夫差生气地说:“你说的话太不吉利了,我不想听!” 伯嚭却说道:“四方离散之人,都投奔到吴国朝堂;吴国即将称霸,有取代周朝的趋势,这同样是下犯上、臣弑君的征兆,但却是好兆头啊。” 夫差点头说:“太宰所言,让我豁然开朗。相国老糊涂了,他的话已不值得采纳。”

过了几天,越王勾践率领群臣亲自来到吴国朝见,同时祝贺吴国战胜齐国,还向吴国朝廷的大臣们都赠送了礼物。伯嚭说:“这就是四方之人投奔吴国朝堂的应验啊。” 吴王在文台设下酒宴,越王在一旁陪坐,各位大夫都在旁边侍立。夫差说:“我听说:‘君主不会忘记有功劳的臣子,父亲不会埋没出力的儿子。’如今太宰伯嚭为我治理军队立下战功,我要封他为上卿;越王一直恭敬地侍奉我,始终不懈怠,我要再增加他的国土,来酬谢他协助伐齐的功劳。各位大夫意下如何?” 群臣齐声说:“大王赏赐功臣、酬谢助力,这是霸主该做的事啊。”

这时,伍子胥却伏地痛哭,说道:“可悲啊!忠臣被迫闭嘴,奸臣却在一旁,他们用邪说和阿谀奉承的言辞,把歪曲的事情说成是正确的。滋养祸乱,包庇奸邪,这样下去吴国必将灭亡,宗庙社稷会沦为废墟,宫殿里会长满荆棘。” 夫差大怒,吼道:“你这老贼奸诈无比,是吴国的妖孽,妄图独揽大权、擅作威福,颠覆我的国家。我念在先王的份上,不忍心杀你,现在你自行退下,以后不必再来见我!” 伍子胥说:“如果我不忠不信,就不配做先王的臣子。就像龙逢遇到夏桀,比干遇到商纣,我即便被诛杀,君王您也会随之灭亡。我与大王就此永别,再也见不到了。”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吴王的怒火仍未平息。伯嚭趁机说:“我听说伍子胥出使齐国时,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大臣鲍氏,他有背叛吴国的心思,大王可要明察啊!” 夫差听后,派人赐给伍子胥一把名为 “属镂” 的剑。伍子胥接过剑,长叹道:“大王这是要我自杀啊!” 他赤着脚走下台阶,站在庭院中央,仰天大呼:“天啊,天啊!当初先王不想立你为王,全靠我极力争取,你才得以继承王位。我为你攻破楚国、打败越国,使吴国的威望震慑诸侯。如今你不听我的劝告,反而赐我一死!我今日死去,明日越国的军队就会到来,他们会挖开你的社稷啊。” 他又对家人说:“我死后,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悬挂在东门,让我看看越国的军队是如何攻入吴国的!” 说完,便自刎而死。

使者取了剑回去复命,还讲述了伍子胥临终前的嘱托。夫差前去查看伍子胥的尸体,数落道:“伍子胥,你死了之后,还能知道什么呢?” 于是砍下他的头颅,放置在盘门的城楼上;又把他的尸体装入皮囊,派人运走,抛入江中,还说:“让日月炙烤你的骨头,让鱼鳖吃掉你的肉,等你的骨头化为灰烬,你还能看到什么!” 伍子胥的尸体落入江中,随着水流飘荡,随着潮水涨落,不断冲击着江岸。当地的百姓心生恐惧,便偷偷将尸体打捞上来,埋在了吴山。后世因此将这座山改称为胥山,如今山上还有伍子胥庙。陇西居士写有一首古风:

将军自幼称英武,磊落雄才越千古;

一旦蒙谗杀父兄,襄流誓济吞荆楚。

贯弓亡命欲何之?荥阳睢水空栖迟;

昭关锁钥愁无翼,鬓毛一夜成霜丝。

浣女沉溪渔丈死,箫声吹入吴人耳;

鱼肠作合定君臣,复为强兵进孙子。

五战长驱据楚宫,君王含泪逃云中;

掘墓鞭尸吐宿恨,精诚贯日生长虹。

英雄再振匡吴业,夫椒一战栖强越;

釜中鱼鳖宰夫手,纵虎归山还自啮。

姑苏台上西施笑,谗臣称贺忠臣吊;

可怜两世辅吴功,到头翻把属镂报!

鸱夷激起钱塘潮,朝朝暮暮如呼号;

吴越兴衰成往事,忠魂千古恨难消!

夫差杀了伍子胥后,便提拔伯嚭为相国。他本想增加越国的封地,勾践坚决推辞,这才作罢。于是勾践回到越国,更加紧谋划攻打吴国的事宜。而夫差却全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越发骄横放纵。他征发数万士兵,修筑邗城,开凿沟渠,让沟渠向东北连通射阳湖,西北使长江和淮河水汇合,向北抵达沂水,向西抵达济水。

太子友得知吴王又打算与中原各国会盟,想要直言劝谏,又怕触怒父亲,便想着用委婉的方式来让父亲有所感悟。清晨,他怀揣弹丸,手持弹弓,从后花园走来,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吴王感到奇怪,便问他原因。太子友回答说:“孩儿刚刚在后花园游玩,听到秋蝉在高树上鸣叫,就过去观看。只见秋蝉迎着风长鸣,自以为找到了安稳的地方,却不知道螳螂正沿着树枝爬过来,扭动着身子,抬起前足,想要捕捉秋蝉吃掉;螳螂一心只盯着秋蝉,却不知黄雀在绿荫中徘徊,正准备啄食螳螂;黄雀一心只想着螳螂,却不知道孩儿我拿着弹弓,正准备弹射黄雀;孩儿我一心只盯着黄雀,却没注意到旁边有个坑,一脚踩空掉了进去,所以衣服和鞋子都湿透了,让父王见笑了。”

吴王说:“你只顾贪图眼前的利益,却不顾身后的祸患,天下再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 太子友接着说:“天下还有比这更愚蠢的事呢。鲁国继承周公的传统,有孔子的教化,从不侵犯邻国,齐国却无缘无故地谋划攻打鲁国,以为这样就能占有鲁国了,却不知道吴国出动全国的兵力,跋涉千里去攻打齐国。吴国大败齐**队,以为这样就能占有齐国了,却不知道越王正挑选敢死之士,从三江口出发,进入五湖之中,要屠戮我们吴国,毁掉我们的宫殿。天下之愚蠢,没有比这更甚的了!”

吴王生气地说:“这不过是伍子胥说过的陈词滥调,我早就听腻了,你又来重复这些,是想扰乱我的大计吗?再敢多说,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太子友惶恐地告辞出去。

夫差于是派太子友和王子地、王孙弥庸留守国家,自己亲自率领国内的精兵,从邗沟北上,在橐皋与鲁哀公会面,又在发阳与卫出公会面,随后邀约诸侯,在黄池举行大会,想要与晋国争夺盟主之位。

越王勾践听说吴王已经离开国境,便和范蠡商议,出动熟悉水战的士兵二千人,精锐士兵四万人,贵族子弟六千人,从海路进入长江,去袭击吴国。前队畴无余率先抵达吴国郊外,王孙弥庸出城迎战,没打几个回合,王子地便带兵前来夹攻,畴无余的战马失蹄,被擒获。第二天,勾践的大军全部赶到。

太子友想要坚守城池,王孙弥庸却说:“越国人畏惧吴国的心理依然存在,况且他们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我们再战胜他们一次,他们必定会逃走。就算不能取胜,再坚守也不迟。” 太子友被他的话所迷惑,便派弥庸出兵迎敌,自己率领军队跟在后面。勾践亲自站在阵前,督战交战。双方阵势刚一交锋,范蠡和泄庸便率领两翼军队呐喊着冲了过来,势如风雨。吴国那些精锐勇猛、惯于作战的士兵,都跟随吴王出征了,国内剩下的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士卒。而越国的军队却是经过数年训练的精兵,弓弩剑戟十分锋利,再加上范蠡和泄庸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吴**队哪里抵挡得住,很快便大败。王孙弥庸被泄庸所杀。太子友陷入越军的包围,突围不出,身上中了数箭,他担心被俘虏受辱,便自刎而死。越**队一直攻到城下,王子地紧紧关闭城门,率领民夫上城把守,一面派人前往吴王那里告急。勾践于是留下水军驻扎在太湖,陆军驻扎在胥门和阊门之间,派范蠡焚烧姑苏台,大火持续了一个月都没有熄灭,其余的皇大舟等船只,都被转移到了湖中。吴**队不敢再出城迎战。

再说吴王夫差与鲁、卫两国的国君一同到达黄池,派人邀请晋定公前来赴会,晋定公不敢不来。夫差让王孙骆与晋国上卿赵鞅商议盟书的先后次序。赵鞅说:“晋国世代主持华夏的盟会,我们为什么要谦让?” 王孙骆说:“晋国的始祖叔虞,是周成王的弟弟,吴国的始祖太伯,是周武王的伯祖,尊卑相差好几辈。况且晋国虽然主持盟会,但在与宋国、虢国的盟会中,位次已经在楚国之下,如今还想位居吴国之上吗?” 于是双方争论不休,连日都没有结果。

忽然,王子地的密报传来,说:“越**队攻入吴国,杀了太子,焚烧了姑苏台,现在正在围城,形势十分危急。” 夫差大惊失色。伯嚭拔剑斩杀了报信的使者,夫差问道:“你为什么杀了使者?” 伯嚭说:“事情的真假还不确定,留下使者泄漏消息,齐国和晋国可能会趁机生事,大王还怎么能安然回国呢?” 夫差说:“你说得有道理。然而吴国和晋国争夺盟主之位还没有结果,又传来这样的消息,我是该不参加盟会就回去呢,还是参加盟会但让晋国占先呢?”

王孙骆进言说:“这两种做法都不行。不参加盟会就回去,别人会看出我们的窘迫;如果参加盟会却让晋国占先,我们的行动就会受制于晋国。必须争取主持盟会,才能确保没有忧患。” 夫差问:“要想主持盟会,有什么办法呢?” 王孙骆悄悄上奏说:“事情紧急,请大王击鼓挑战,以此来挫伤晋国人的士气。” 夫差说:“好。”

当天夜里,夫差便下令,半夜时分,士兵们都吃饱饭,喂好马,口中衔枚,快速行军,在距离晋军只有一里的地方,结成方阵。一百人为一行,一行树立一面大旗,一百二十行为一个方阵。中军都是白色的车舆、白色的旗帜、白色的铠甲、白色羽毛装饰的箭,远远望去,就像白茅抽出的花穗,吴王亲自手持大斧,举着白色的旌旗,站在方阵中央。左军面向左边,同样是一百二十行。都是红色的车舆、红色的旗帜、红色的铠甲、红色羽毛装饰的箭,一眼望去,如同熊熊烈火,由太宰伯嚭统领。右军面向右边,也是一百二十行。都是黑色的车舆、黑色的旗帜、黑色的铠甲、黑色羽毛装饰的箭,一眼望去,犹如墨色一般,由王孙骆统领。带甲的士兵,共有三万六千人。

黎明时分,阵势已经布置妥当,吴王亲自击鼓,军中万鼓齐鸣,钟声、铎声、丁宁声、錞于声,一时间全都响起。三军齐声呐喊,声响震动天地。晋军大为惊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派大夫董褐前往吴军询问情况。夫差亲自回应说:“周王有旨,命令我主持华夏的盟会,来弥补诸侯们的缺失。如今晋君违抗命令,争夺盟主之位,拖延不决,我担心使者往来麻烦,便亲自来到你们的营垒之外听候指令,你们到底是听从还是不听从,就在今日决定!”

董褐回去向晋侯报告,鲁国和卫国的国君都在座。董褐私下对赵鞅说:“我看吴王言辞强硬,但脸色凄惨,心中似乎有很大的忧患,或许是越国人攻入了他的国都?如果不答应他占先,他必定会对我们使出狠招;然而也不能白白相让,必须让他去掉王号,以此作为名义上的让步。” 赵鞅将这话告诉晋侯,派董褐再次进入吴军,传达晋侯的命令说:“您以周王的命令向诸侯宣告,我们国君怎敢不恭敬遵从!然而贵国以伯爵的身份开始受封,却号称吴王,把周王室置于何地?您如果去掉王号,改称公,我们就听从您的命令。”

夫差觉得晋侯的话有道理,便收兵回营,与诸侯相见,自称吴公,先行歃血。晋侯随后歃血,鲁国和卫国按照次序歃血。盟会结束后,夫差便率领军队从江淮水路返回。在途中,他接连收到告急的消息,军士们已经知道家国被袭击,心胆俱裂,再加上长途跋涉,疲惫不堪,都没有了斗志。吴王仍然率领众人与越**队对峙,结果吴军大败。

夫差惊恐万分,对伯嚭说:“你说越国肯定不会背叛,所以我听了你的话,让越王回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应当替我向越国求和。不然的话,伍子胥的‘属镂’剑还在,我就把它赐给你!” 伯嚭于是前往越军营地,向越王叩头,请求赦免吴国的罪过,犒劳军队的礼品,都和当年越国献给吴国的一样。范蠡说:“吴国还不可以灭掉,暂且答应讲和,算是给太宰一个人情。从此吴国也将一蹶不振了。” 勾践于是答应与吴国讲和,班师回国。(这是周敬王三十八年发生的事。)第二年,鲁哀公在大野狩猎,叔孙氏的家臣锄商捕获了一头野兽,它身形像獐子,尾巴像牛,角上有肉。锄商觉得奇怪,便把它杀了,去询问孔子。孔子看了之后说:“这是麒麟啊!” 他看到麒麟的角上,红色的丝带还在,认出这是当年颜母系上去的,感叹道:“我的学说恐怕要走到尽头了!” 他让弟子把麒麟埋了起来。如今钜野旧城东面十里处有一座土台,长宽四十多步,民间称为获麟堆,就是埋葬麒麟的地方。孔子拿起琴,作了一首歌:

明王作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欲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于是,孔子拿起《鲁史》,从鲁隐公元年开始,一直到鲁哀公捕获麒麟的那一年,把这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事件,进行了删改和整理,编成了《春秋》。《春秋》与《易》《诗》《书》《礼》《乐》,并称为 “六经”。

这一年,齐国的右相陈恒得知吴国被越国打败,齐国在外没有了强大的敌人,国内也没有了能与他抗衡的势力,唯独只忌惮一个阚止。于是,他派自己的族人陈逆、陈豹等人,去攻打并杀死了阚止。齐简公被迫出逃,陈恒又追上去杀了简公,把阚氏一族全部消灭。之后,陈恒拥立简公的弟弟骜为国君,这就是齐平公。从此,陈恒独揽齐国大权。

孔子听闻齐国发生的变故,斋戒了三天,沐浴后去朝见鲁哀公,请求出兵讨伐齐国,惩治陈恒弑君的罪行。鲁哀公派人去告知季孙、叔孙、孟孙三家。孔子说:“我只知道有鲁国国君,不知道有三家。” 陈恒也害怕诸侯们会来讨伐,于是把侵占鲁国和卫国的土地全部归还,向北与晋国的四卿交好,向南到吴越两国进行通问修好。他又恢复了陈桓子当年的政策,把钱财粮食散发出去,救济贫困的百姓,因此得到了齐国百姓的拥护。此后,陈恒逐渐铲除了鲍氏、晏氏、高氏、国氏等家族,以及齐国公族中的其他子弟,将齐国大半的土地都割为自己的封邑。他还在齐国挑选身高七尺以上的女子,纳入自己的后房,数量不下百人。他放纵宾客自由出入,这些女子为他生下了七十多个儿子,陈恒想用这种方式来壮大自己的宗族。齐国各个都邑的大夫、宰相等官职,几乎都是陈氏的人。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卫国的世子蒯瞆在戚地,他的儿子出公辄率领国人抗拒他回国,大夫高柴劝谏,出公辄不听。蒯瞆的姐姐,嫁给了大夫孔圉,生下儿子叫孔悝。孔圉去世后,孔悝继承大夫之位,侍奉出公辄,执掌卫国的政权。孔家有个小臣叫浑良夫,身材高大且容貌俊美。孔圉死后,浑良夫与孔姬私通。

孔姬派浑良夫前往戚地,问候她的弟弟蒯瞆。蒯瞆握着浑良夫的手说:“你要是能让我回到卫国当国君,我就让你穿戴官服官帽,乘坐轩车,就算犯三次死罪,也不治你的罪。” 浑良夫回去后,把这话告诉了孔姬。孔姬让浑良夫穿上女人的衣服,去迎接蒯瞆。在一个昏暗的夜晚,浑良夫和蒯瞆都扮成女人的模样,勇士石乞、孟黶驾车,乘坐温车,谎称是婢妾,混入城中,藏在了孔姬的房间里。

孔姬说:“国家的大事,都掌握在我儿子手里。如今他在公宫饮酒,等他回来,我们就用武力胁迫他,事情就能成功。” 她让石乞、孟黶、浑良夫都披上铠甲,怀揣宝剑,等候在一旁,把蒯瞆藏在台上。不一会儿,孔悝参加朝会回来,带着醉意。孔姬把他叫过来,问道:“在父母的家族中,谁最为亲近?” 孔悝回答说:“父亲那边是伯叔,母亲这边是舅舅。” 孔姬又问:“你既然知道舅舅是母亲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不接纳我的弟弟蒯瞆呢?” 孔悝说:“废弃儿子,拥立孙子,这是先君的遗命,我不敢违背。” 说完,就起身去上厕所。

孔姬让石乞、孟黶在厕所外面等候,等孔悝从厕所出来,两人立刻从左右两边将他抓住,说:“太子要见你。” 不由分说,就把孔悝拥到台上,去见蒯瞆。孔姬已经先在旁边了,大声喝道:“太子在这里,孔悝为何不拜!” 孔悝只得下拜。孔姬又问:“你今天肯听从舅舅的话吗?” 孔悝说:“唯命是从。” 孔姬于是杀了一头猪,让蒯瞆和孔悝歃血为盟。

孔姬留下石乞、孟黶在台上看守孔悝,然后以孔悝的名义召集家中的甲士,让浑良夫率领他们去袭击公宫。出公辄喝醉了,正准备睡觉,听到外面发生叛乱,就派左右去召孔悝。左右说:“发动叛乱的,正是孔悝!” 出公辄大惊失色,立刻带上宝器,乘坐轻车,逃到了鲁国。那些不愿意归附蒯瞆的群臣,都纷纷四散逃走。

仲子路是孔悝的家臣,当时他在城外,听说孔悝被劫持,就打算进城去救援。在路上,他遇到大夫高柴从城中出来。高柴说:“城门已经关闭了!国家政事已经与你无关,你不必去趟这趟浑水。” 子路说:“我吃着孔家的俸禄,怎么敢坐视不管呢?” 于是,他急忙赶到城门,城门果然已经关闭了。守门的公孙敢对子路说:“国君已经出逃了,你还进城干什么?” 子路说:“我讨厌那些吃人家俸禄,却逃避祸难的人,所以我要来。” 正好有人从城里出来,子路趁着城门打开,就进了城,径直来到台下,大声喊道:“仲由在此,孔大夫可以下台了!” 孔悝不敢回应。子路想要取火焚烧台子。蒯瞆害怕了,就让石乞、孟黶二人拿着戈下台,来对付子路。子路手持宝剑迎上去。无奈石乞、孟黶双戟并举,一起刺向子路,还砍断了他的帽缨。子路身负重伤,临死前说:“按照礼,君子就算死,也不能不戴帽子。” 于是,他整理好帽缨,然后死去。孔悝尊奉蒯瞆即位,这就是卫庄公。卫庄公立次子疾为太子,任命浑良夫为卿。当时孔子在卫国,听说了蒯瞆叛乱的事情,就对众弟子说:“高柴大概会回来吧!子路恐怕要死了!” 弟子们问他原因,孔子说:“高柴明白大义,一定能保全自己;子路好勇轻生,不懂得权衡,他一定会死的。” 话还没说完,高柴果然逃了回来,师徒相见,又是悲伤又是欢喜。

卫国的使者接连来到,见到孔子说:“我们国君刚刚即位,敬重仰慕夫子,特献上珍奇的食物。” 孔子拜了两拜,接受了。打开一看,是肉酱。孔子立刻让人把肉酱盖上,对使者说:“这莫非是我弟子仲由的肉做成的?” 使者惊讶地说:“是啊。夫子怎么知道的?” 孔子说:“不是这个,卫君肯定不会拿来赏赐我。” 于是,他让弟子把肉酱埋了,痛哭道:“我曾经担心子路不得善终,如今果然如此!” 使者告辞离去。不久之后,孔子就生病卧床不起,享年七十三岁。(这是周敬王四十一年,夏四月己丑日的事情。)史臣称赞道:

尼丘诞圣,阙里生德;七十升堂,四方取则。

行诛两观,摄相夹谷;叹风遽衰,泣麟何促。

九流仰镜,万古钦躅!

孔子的弟子们把他安葬在北阜的弯曲处,坟墓占地一顷,鸟雀都不敢在墓旁的树上栖息。后世历代都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如今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天下都建立了文庙,每年春秋两季祭祀,孔子的子孙世袭衍圣公之位,一直没有断绝。这些就不多说了。

再说卫庄公蒯瞆怀疑孔悝是出公辄的党羽,就用酒把孔悝灌醉,然后赶走了他,孔悝逃到了宋国。卫庄公因为府库空虚,就召来浑良夫商议:“用什么计策,才能重新得到那些宝器呢?” 浑良夫悄悄上奏说:“出逃的国君也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不把他召回来呢?” 不知道卫庄公有没有召回出公,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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