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155章 赵海棠7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手术钳，夹得赵海棠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第三次调整领口里的微型麦克风时，诸葛大力正往他西装内袋塞监听器："心率超过120就震动提醒，别像上次在养老院那样晕厥。"

"这是潜入敌营还是见家长？"吕子乔往他裤腰别上婴儿监控仪，"当年我见美嘉爸妈只用了一包辣条。"

雨眠推开更衣室门的瞬间，赵海棠正把听诊器往脖子上缠。

深灰色条纹西装被他穿出马戏团驯兽师的气质，左胸口袋插着的不是方巾，而是卷成玫瑰花的建筑图纸。

"我妈今天值大夜班。"她憋着笑替他摘掉头发上的医用胶布，"你确定要装心外科专家？"

"我这叫沉浸式调研！"赵海棠的皮鞋跟卡进地漏盖，踉跄着扶住氧气瓶，"根据《医疗建筑人性化设计指南》第三章第七节..."

尖利的警报声骤然撕裂走廊寂静。林母推着平车疾驰而过，车轱辘碾过赵海棠的左脚背。

他疼得单脚跳起，怀里的3D模型哗啦散架——树脂浇筑的急诊楼剖面图里，微型救护车正卡在旋转门中间。

"跟上！"雨眠拽着他冲进电梯。赵海棠的额头撞上楼层按钮，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斜挂在耳畔。

电梯镜面映出他滑稽的模样：西装下摆塞进裤腰，领带打成死结，后脑勺还粘着陈美嘉恶作剧贴的"实习奶爸"贴纸。

抢救室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时，赵海棠的瞳孔里炸开一片星海。

他亲手设计的星空顶正在穹庐流转，纳米纤维投影出的猎户座腰带下，心电监护仪的绿光与星辉交融。

林母的白大褂掠过他手背，带着经年累月的消毒水与紫药水气息。

"血压80/50！"

"准备除颤！"

雨眠突然被挤到墙角。赵海棠的脊背抵住她前胸，温热的触感透过衬衫传递。

他正用身体为她隔开混乱的人流，右手下意识护住她后脑勺，指尖沾着模型胶水的柠檬香。

"肾上腺素1mg静推！"

"充电200焦！"

混乱中，赵海棠的皮鞋尖勾住输液架。他扑向操作台试图保持平衡，却误触投影遥控器。

漫天星斗突然开始跳霹雳舞，北斗七星连成"ICU"字样，天狼星的位置弹出个粉红爱心。

"谁改了我的程序！"他绝望地低吼，瞥见玻璃窗外陈美嘉举着手机狂笑。

吕子乔正用婴儿车运载作案工具，胡一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黑客代码还在持续入侵中。

林母的呵斥让空气凝固："无关人员出去！"她的目光扫过赵海棠松垮的领带，"特别是你这种..."话音未落，病患突然喷射性呕吐。

赵海棠条件反射地扯下阿玛尼领带当围兜，却在擦拭时发现污物里的血丝。

"急性胃穿孔！"他脱口而出，"需要立即..."所有人都愣住了。

雨眠这才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外科手术学》的一角，书页边密密麻麻的笔记在血污中晕开。

后半夜的护士站，赵海棠蜷在转椅上修改图纸。

碘伏棉签在模型上画出蜿蜒的河流，他突然抓住雨眠的手腕："排污管道不能经过儿科病房！"

他的掌心滚烫，眼底血丝织成网。

雨眠望着被咖啡渍染成棕色的设计图，突然发现每个病房窗户都标着诗句。"此处应有月光来换药"、"那里需要春风当绷带"。

"你三天没睡了？"她抽走他指间的针管笔，笔尖在颤抖中戳破图纸。

赵海棠的额头抵上她肩窝，发梢的雪松香混着汗味："上次你说妈妈值夜班容易偏头痛..."

晨光漫过窗台时，林母在休息室发现保温杯。

杯身刻着建筑学院徽章，便签上是打印体："45度倾斜握把，符合人体工学"。

她摩挲着杯柄的波浪形凹槽，想起二十年前雨眠父亲送的搪瓷缸，那个总把"救死扶伤"挂在嘴边的男人，最后猝死在凌晨三点的值班室。

"阿姨！"赵海棠的惨叫从走廊传来。

他抱着散架的模型撞进门，膝盖上还粘着吕子乔恶作剧的尖叫鸡："新生儿监护室的隔音层应该..."

林母突然举起X光片："解释下第七肋间的阴影？"赵海棠的喉结上下滚动，冷汗浸透衬衫下摆。

雨眠冲进来时，看见他正用马克笔在观片灯上勾画："这是排风管道的弧形设计，能降低37%的细菌滋生率..."

警报声再次炸响。林母的白大褂扬起又落下，赵海棠追出去时被平车绊倒。

他跪坐在散落的药瓶间，看着雨眠熟练地配合母亲抢救，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她说的："每个夜晚都有人在与命运拔河。"

次日黄昏，赵海棠在储物柜发现神秘信封。

林母的字迹工整如病历："星空顶的电路接反了，但孩子们很喜欢。"附着的照片里，白血病患儿正用蜡笔在墙上描画他设计的星座。阁楼的黄昏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雨眠找到赵海棠时，他正用听诊器贴着墙壁。

"混凝土的心跳是58次/分。"他的侧脸浸在余晖里，"比人类慢，但更持久。"

她忽然注意到他卷起的袖口——小臂内侧纹着串二进制代码。

翻译过来是初见那日的日期，后面跟着建筑坐标：东经121.47，北纬31.23，正是爱情公寓的经纬度。

"这是..."

"我的防伪标识。"赵海棠的虎牙闪过狡黠的光，"防止有人冒充世界上最糟糕的求婚者。"

楼下突然传来张伟的哀嚎："我的律师证！"陈美嘉抱着宝宝冲进花园："是赵海棠教他在文件上画小乌龟的！"

在鸡飞狗跳的背景音里，雨眠的指尖抚过那些凸起的墨点。

赵海棠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仿佛怕惊飞栖息的星光。

当胡一菲踹开阁楼门时，他们正头碰头破译混凝土样本的裂缝走向，交叠的掌心里藏着一枚生锈的铆钉。

深夜的值班室，林母在监控里看见女儿靠着赵海棠打盹。

男生别扭地歪着脖子，却将唯一的靠枕垫在她腰后。月光穿过他乱翘的发梢，在雨眠脸上织出细密的金网。

晨会交班时，护士长举起改造方案："哪位天才想到在临终关怀病房装零食自动贩卖机？"

赵海棠的检讨书正从打印机吐出："...虽然草莓奶糖能提高多巴胺分泌，但确实不该把投币口设计成心形..."

雨眠在方案批复栏签名时，发现角落画着戴护士帽的简笔画。

潦草的备注写着："给永不换班的南丁格尔"。

暴雨突至的傍晚，赵海棠抱着图纸冲进急诊大厅。他的鳄鱼皮鞋成了小船，每走一步都发出滑稽的噗嗤声。

林母接过被塑封袋保护的设计图，在"家属等候区"在那页停住，每个座位下方都暗藏充电接口，扶手上的呼叫铃图案是微笑的月亮。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赵海棠的演讲被喷嚏打断。雨眠用护士毯裹住他时，摸到他后背的冷汗。

这个总把浪漫当盔甲的家伙，此刻正发着高烧背诵《建筑防火规范》。

住院部的樱花开了又谢。赵海棠在第七次修改方案后，终于收到林母的短信："明天带雨眠回家吃饭。"

附加的菜单照片上，糖醋排骨的摆盘赫然是帕特农神庙造型。

当夜，爱情公寓响起荒腔走板的意大利咏叹调。赵海棠踩着梯子布置星空灯，把陈美嘉的婴儿床改装成巴洛克式样。

雨眠推门进来时，正撞见他用热熔胶枪黏合破裂的家族相框，那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照片。

"我妈说..."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樱花，"星空顶的猎户座，是爸爸生前最爱的星座。"

赵海棠的手抖了抖，胶水拉出晶莹的丝线。

在诸葛大力的分贝监测仪突然爆表的警报声里，他轻轻握住雨眠的手腕："要听听混凝土的告白吗？"

月光漫过未干的胶痕，将裂痕修补成银河的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