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236章 姚滨5

程澄刚走出公司电梯，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前台小姐冲她挤眉弄眼，几个女员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会客区。

"程总，"助理小林快步迎上来，"有位曲小姐在等您，说是姚先生的朋友。"

程澄脚步一顿。曲筱绡？姚滨提过几次的青梅竹马？她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走向会客区。

落地窗前，一个娇小的女孩正背对着她欣赏城市景观。

女孩穿着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脚踩红底高跟鞋，一头精心打理的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栗色光泽。

"曲小姐？"程澄出声招呼。

女孩转过身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涂着鲜艳的红色唇膏。她上下打量着程澄，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就是程澄啊，"曲筱绡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傲慢，"比照片上漂亮一点。"

程澄不动声色："姚滨提起过我？"

"何止提起，"曲筱绡从爱马仕手包里掏出一部手机，划开屏幕，"过去一个月，我的微信被你的名字刷屏了。"

她夸张地叹了口气，"'小曲，程澄喜欢什么礼物？''小曲，女孩子失眠怎么办？'烦都烦死了。"

程澄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接话。曲筱绡身上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场，让她本能地警惕起来。

"我昨天刚回国，"曲筱绡收起手机，"姚滨说今晚给我接风，我让他带上你。"她歪着头，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不介意吧？"

程澄当然明白这是试探，但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荣幸之至。几点？"

"七点，外滩那家法餐。"曲筱绡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对了，穿得正式点哦，那家店很挑客人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程澄的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嗒嗒地离开了。

程澄回到办公室，立刻给姚滨发了条消息：【你朋友曲筱绡刚来我公司了。】

姚滨的电话三秒后就打了过来："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程澄转着手中的钢笔，"就是邀请我参加今晚的接风宴。"

电话那头传来姚滨的叹气声："小曲就爱闹。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推掉。"

"为什么不去？"程澄反问，"我很期待认识你的朋友。"

挂断电话，程澄打开衣柜APP，开始思考晚上的着装。

她不是没见识过曲筱绡这样的富家女，从小在名利场长大，她深谙如何用衣着和气场应对挑衅。

晚上六点五十，程澄踏入法餐厅。

她选了一条简约的黑色Dior晚礼服，搭配祖母绿宝石耳环，那是她二十岁生日时祖母送的礼物，低调中彰显身份。头发挽成优雅的法式发髻，妆容精致却不浓艳。

领班将她带到靠窗的包厢。姚滨已经到了，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侧脸在烛光映照下棱角分明。看到程澄，他眼睛一亮，匆匆结束通话迎上来。

"你真美。"姚滨接过她的手包，声音低沉真诚。

程澄刚要道谢，曲筱绡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哇，姚滨你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啊！"

曲筱绡挽着一个高挑帅哥的手臂走进来，一身火红的Valentino礼服，脖子上挂着醒目的梵克雅宝项链，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赵启平，"她介绍身边的男伴，"我男朋友。这是姚滨和他的...朋友，程澄。"

程澄敏锐地注意到曲筱绡在"朋友"一词上的微妙停顿。她不动声色地与赵医生握手，对方温文尔雅的态度与曲筱绡形成鲜明对比。

晚餐开始后，曲筱绡明显主导着谈话。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国外留学的趣事，时不时插入几句只有她和姚滨才懂的童年回忆，刻意制造一种排外氛围。

程澄安静地用餐，偶尔与赵医生交谈几句医学话题，表现得体而从容。

"程小姐家里做什么的？"吃到主菜时，曲筱绡突然发问。

"地产开发。"程澄简短回答。

"哦~就是那个程氏地产啊，"曲筱绡夸张地点头，"听说最近资金链有点紧张？"

姚滨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小曲。"

程澄放下酒杯，微笑不变："曲小姐消息很灵通，不过我们刚拿下银行新一轮授信，资金很充裕。"

她轻轻转动手腕，露出腕表，一只百达翡丽，与她父亲的是同款，"谢谢关心。"

曲筱绡眯起眼睛，显然没料到程澄如此淡定。她转向姚滨："滨哥，记得我们上次在这吃饭吗？你喝多了，非要跳进黄浦江游泳。"

姚滨尴尬地咳嗽一声："那时候小，不懂事。"

"现在懂事了？"曲筱绡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程澄，"所以换口味了？以前你不是最喜欢活泼型的吗？"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赵医生皱眉拉了拉曲筱绡的手臂，被她一把甩开。

程澄拿起餐巾轻拭嘴角，动作优雅："人的口味确实会变。就像红酒，"她举起酒杯对着灯光，"年轻时喜欢甜美的冰酒，年长些就更欣赏复杂有层次的波尔多。"曲筱绡脸色变了变，刚要反击，姚滨突然站起来："小曲，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程澄第一次看到姚滨这种表情，温和褪去，剩下的是不容置疑的严肃。

"程澄是我重要的人，"姚滨直视曲筱绡，"我希望你尊重她，就像尊重我一样。"

曲筱绡的嘴唇微微发抖："我们二十年的交情，你为了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这样对我？"

"正因为我们是二十年的朋友，"姚滨语气缓和下来，"我才相信你能理解。"

赵医生适时插话："小曲，你昨天不是说头疼吗？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曲筱绡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突然没胃口了。"她抓起手包就往外冲，赵医生匆匆道别后追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程澄和姚滨。侍者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门。

"抱歉，"姚滨颓然坐下，"小曲从小被宠坏了，说话不过脑子。"

程澄慢慢啜饮着红酒："她喜欢你。"

姚滨惊讶地抬头："什么？不，我们只是朋友..."

"她看你的眼神，"程澄放下酒杯，"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姚滨摇头："你误会了。小曲对我就是占有欲，像对一件玩具。她真正喜欢的是赵医生，只是不甘心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程澄不置可否。作为女人，她能清晰感受到曲筱绡眼中的嫉妒。但姚滨的坦诚和维护，又让她心中的不快消散不少。

"我去趟洗手间。"程澄起身离席。

洗手间里，程澄对着镜子补口红，思考着如何体面地结束这个尴尬的夜晚。

门突然被推开，曲筱绡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显然是在外面等着她。

"别以为姚滨对你多特别，"曲筱绡直接发难，"他对每个女朋友开始都这样。"

程澄旋回口红盖子："曲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我对姚滨的过去不感兴趣。"

"你知道他前女友为什么自杀吗？"曲筱绡突然抛出一枚炸弹。

程澄的手指微微一顿："什么？"

"李媛，他前女友，"曲筱绡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分手后吞了一瓶安眠药，差点没救回来。"

程澄的胃部突然揪紧。姚滨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不相信？"曲筱绡冷笑，"去华山医院查去年三月的急诊记录。"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哦对了，姚滨到现在还每月给李媛打生活费呢，良心不安呗。"

程澄独自在洗手间站了很久，直到有其他人进来才回过神。

她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动摇。曲筱绡的话像毒液一样渗入她的思绪，无论真假，都已经造成了影响。

回到包厢，姚滨已经结好账在等她。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直到车停在欢乐颂楼下，姚滨才开口："程澄，无论小曲说了什么，请不要全信。"

程澄转头看他："李媛自杀的事，是真的吗？"

姚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她...确实尝试过。但原因很复杂，不只是因为我们分手。"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姚滨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李媛有严重的抑郁症，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有问题...分手只是导火索。"

程澄深吸一口气："你还给她生活费？"

"只是帮她付治疗费，"姚滨急忙解释，"她家境不好，而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

程澄推开车门："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姚滨抓住她的手腕："程澄，求你别这样。我对你是认真的，和李媛那段完全不同。"

程澄轻轻挣脱："晚安，姚滨。"

回到公寓，程澄踢掉高跟鞋，一头栽进沙发。手机震动起来，是姚滨发来的长消息，详细解释了与李媛的关系始末。程澄读完，没有回复。

她不是不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过去，但自杀这种极端事件还是让她心头沉重。正当她纠结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程澄看到曲筱绡站在门外，一反常态地没有化妆，眼睛红肿。

"我能进来吗？"曲筱绡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鼻音，"我一个人来的。"

程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曲筱绡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完全没了白天的张扬。

她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盒烟："介意吗？"

"介意。"程澄递给她一盒纸巾，"哭过了？"

曲筱绡抽了张纸巾擤鼻子："赵医生和我分手了。"她抬头看程澄，"你高兴了吧？"

"我为什么要高兴？"程澄倒了杯水给她。

"因为我故意刁难你，"曲筱绡接过水杯，"他说我幼稚可笑。"

程澄在她对面坐下："你是幼稚，但不至于可笑。"

曲筱绡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你说话真像安迪。"她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姚滨不喜欢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甘心他突然对你这么认真。""我们认识的方式很...特别。"程澄谨慎地说。

"一夜情？"曲筱绡挑眉，"他跟我说了。"

程澄惊讶地瞪大眼睛。

"别那副表情，"曲筱绡撇嘴，"姚滨跟我没有秘密。他说那天在酒吧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了。"

她模仿姚滨的语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明明很孤独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让我心疼。'"

程澄的心脏漏跳一拍。这是姚滨第二次用类似的形容描述她。

"李媛的事..."曲筱绡犹豫了一下，"我夸张了。她确实有自杀倾向，但主要是因为抑郁症，不是姚滨的错。他只是...太容易自责。"

程澄默默消化这些信息。曲筱绡突然站起来："我该走了。明天我会向赵医生道歉，也会...试着接受你和姚滨的关系。"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姚滨真的变了很多。认识你以后，他连夜店都不去了，整天研究什么食疗养生。"她做了个鬼脸，"恶心死了。"

送走曲筱绡，程澄站在阳台上吹风。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姚滨打来的。程澄按下接听键。

"程澄，"姚滨的声音沙哑，像是抽了很多烟，"我在你楼下。

不需要你下来，我只想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但请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程澄从阳台往下看，姚滨的车果然停在楼下，驾驶座的车窗开着，他正抬头望着她的方向。

"曲筱绡刚来过，"程澄说，"我们谈了很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相反，"程澄轻轻地说，"她帮你说了一些好话。"

姚滨似乎松了口气："小曲本质不坏，只是任性惯了。"

夜风吹过程澄的发梢，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看着楼下那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做了决定："姚滨，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想...正式约你吃顿饭。"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有，当然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程澄挂断电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某个心理障碍。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姚滨值得给一个机会。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轻，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