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孔深处那只冰冷的饕餮眼珠子转得我浑身发毛。寒潭死寂,连翻涌的黑水都凝滞了,只有那点贪婪的幽光隔着麦芽糖晶,无声地舔舐着每个人的命格。
“操!老子最烦点菜不说话的!”黑爷一声炸雷似的咆哮打破了死寂。他抱着他那口裂了纹的酸菜坛子,膀子抡圆了,坛口对准碧波逆鳞上被汤婆摸过、金光暗淡的区域,猛地一泼!
“百年老坛精华——专治糖衣炮弹!给爷洗!”
墨绿粘稠、飘着蛊虫卵和酸菜帮子的陈年酸汁,瀑布似的浇在龙鳞上。滋啦——!
比刚才更剧烈的白烟冲天而起,带着能把人天灵盖顶飞的酸臭。被汤婆阴招弄得黯淡的逆鳞区域,像是烧红的烙铁被泼了冷水,发出痛苦的“呲呲”声。粘附在上面的顽固糖晶和丝丝缕缕的阴冷黑气,肉眼可见地剧烈沸腾、收缩、腐蚀!
“有效!”碧波精神大振,龙爪上的焚天金焰“呼”地重新炽烈起来,狠狠灼烧那片被酸汁洗刷过的区域。金焰与酸汁的腐蚀合力下,逆鳞表面腾起混杂着焦糖臭和酸味的浓烟,钥匙孔周围的糖晶终于开始大片大片地软化剥落!
“灰爷!瓜子雷!给老子炸条路出来!”黑爷趁热打铁,指着被碧波龙尾搅动后、侧面一处不断渗出腥甜黑水的厚实冰壁吼道。那冰壁深处,隐约有暗红色的火光在跳动,一股混合着焦糊肉味和奇异香料的气息,透过冰层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勾得人心里发慌又反胃。
“瞧好吧您呐!”灰无影从苍狼王湿漉漉的脑袋上一跃而起,鼠爪快如闪电,一把煞气瓜子天女散花般撒向冰壁。“噼里啪啦——!”瓜子壳炸开的声音连成一片,不再是单个的爆响,而是形成了一连串密集的微型爆破!绿莹莹的煞气火光在冰壁上疯狂跳跃,炸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冰屑混合着凝固的黑糖渣子簌簌掉落。
“不够劲!再来!”灰爷怪叫,爪子又是一扬。这次撒出的瓜子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像长了眼睛,专往冰壁裂缝最密集、颜色最暗沉的地方钻。轰轰轰!更剧烈的爆炸响起,冰壁剧烈震动,裂缝迅速扩大、蔓延!
“琉璃!冻它!”碧波咆哮。琉璃仙冷哼一声,那条冰晶胳膊凌空一指,凛冽寒气顺着炸开的裂缝疯狂灌入!“咔嚓嚓——!”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响起,冰壁内部被煞气炸松的糖胶结构瞬间被冻得酥脆。白爷低吼一声,巨大的虎爪裹挟着撕裂罡风,狠狠拍在冻脆的冰壁中心!
“轰隆——!”
整面冰壁应声破碎!不是碎裂,而是大块大块地崩塌!碎冰和凝固的糖胶块像炮弹一样向内飞溅。冰壁后面露出的,不是岩石,而是一条由暗红肉质管道扭曲盘绕形成的巨大甬道!管壁湿漉漉的,布满搏动般的青黑色血管,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和…那股勾魂夺魄的焦糊肉香。甬道深处,暗红色的火光跳跃,隐约传来杯盘碰撞和模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声。
“心火宴厅!入口找到了!”张天机眼睛一亮。
“快进!”碧波龙尾一卷,罡风推着众人就往那血肉甬道里冲。
就在众人即将涌入的刹那,崩塌的冰壁废墟里,那些飞溅的、最大的糖胶块猛地蠕动起来!糖浆拉伸、变形,瞬间凝成七八个两米多高、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粘稠糖衣的“糖晶守卫”!它们没有五官,只有粗糙的人形轮廓,关节处还粘连着没凝固的糖丝,动作僵硬却极快,挥舞着同样由糖晶凝结的、边缘锋利的巨刃,无声无息地堵在了血肉甬道入口!
“妈的,甜点成精了!”云中子祖安剑气刚要劈出,凌霄子翅膀一扇把他拦住:“省点力气!看黑爷的!”
黑爷早就等着了。他抱着酸菜坛子,一个箭步冲到最前,对着堵门的糖晶守卫兜头盖脸又是一泼!“尝尝老坛酸菜的洗礼!”
墨绿色的酸汁暴雨般浇在糖晶守卫身上。滋啦——!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爆响!守卫体表坚硬的暗金糖衣如同遇到克星,迅速变软、起泡、融化,露出里面蠕动挣扎的、由怨念和黑水构成的粘稠核心!被融化的糖浆滴落在地,竟没有消失,反而诡异地蒸腾起一片浓郁的惨绿色烟雾。
烟雾翻滚间,一行由无数细小光点拼成的、歪歪扭扭的荧光大字,赫然浮现在半空,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血泪控诉的怨气:
**【打工魂!拒吃甜饼!】**
这行字出现的瞬间,那几个被酸汁淋透的糖晶守卫动作猛地一滞,覆盖全身的糖衣剧烈波动,内部的核心发出痛苦的、无声的尖啸,仿佛被这行字灼伤了灵魂!它们挥舞糖晶巨刃的动作变得混乱而狂躁,甚至互相碰撞起来!
“好机会!”WIFI狐仙眼中数据流狂闪,九条虚幻的数据尾巴在身后猛地炸开,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流如同实质的丝线,瞬间刺入那团由酸汁腐蚀生成的惨绿烟雾,以及烟雾中闪烁的【打工魂!拒吃甜饼!】弹幕之中!“信号劫持——祖安弹幕大放送!给爷连上它的内部WIFI!”WIFI狐仙尖啸一声。只见那行控诉的荧光弹幕猛地扭曲、变形,字里行间瞬间被无数更加细小、更加狂暴的幽蓝色文字洪流填满、覆盖、冲刷!
那些新出现的文字疯狂闪烁滚动,每一个都充满了不可描述的祖安力量:
**【饕餮傻[哔——]!克扣阴德!】**
**【加班熬汤!魂飞魄散!】**
**【这破宴!狗都不吃!】**
**【还我命来![哔——]你祖宗!】**
狂暴的祖安弹幕如同病毒,顺着糖晶守卫被酸汁腐蚀出的破口和它们与怨念核心的联系,疯狂倒灌进去!
“滋——嘎——!”
堵门的糖晶守卫身体剧烈抽搐,体表融化的糖衣沸腾般鼓起大泡!它们僵硬的动作彻底失控,手中的糖晶巨刃胡乱挥舞,甚至狠狠劈砍在身边的同伴身上!破碎的糖块和粘稠的黑水核心四处飞溅。混乱中,一个守卫的核心被同伴的巨刃劈中,猛地炸开,浓稠的怨念黑水溅了旁边的守卫一身,那守卫体表的糖衣瞬间被侵蚀出大片破洞,动作更加癫狂!
甬道入口,被这群自相残杀的糖疯子暂时撕开了一道缺口!
“就是现在!冲!”碧波龙吟震天,金焰开道,庞大的龙躯硬生生挤开混乱的守卫和飞溅的糖浆粘液,率先冲入那搏动的血肉甬道。众人紧随其后。
我最后一个冲进甬道口,腥热的风裹着焦糊肉味扑面而来,熏得人想吐。眼角余光瞥见崩塌的冰壁废墟阴影里,汤婆那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她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着黑爷手中还在滴着酸汁的坛子,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枯爪中那巨大的骷髅熬魂勺,悄悄探出一点勺沿,对准了地上残留的一小汪混合着酸汁、融化的怨念糖浆和祖安弹幕数据流的、冒着泡的诡异液体,猛地一舀!
粘稠的液体被舀进骨勺,汤婆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在翻涌的寒潭黑雾深处。只有她裤腰带上拴着的半块青铜糖模,在消失前闪过一点被酸汁腐蚀的、黯淡的幽光。
前方,搏动的血肉甬道尽头,那跳跃的暗红火光越来越近。杯盘碰撞声、模糊的咀嚼吞咽声、还有某种沉重拖拽锁链的金属摩擦声……混合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甬道出口近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撞入眼帘——
穹顶高不见顶,悬挂着无数由巨大骸骨拼成的吊灯,幽绿的磷火在头骨眼眶里跳动。地面铺着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浆的“地毯”。无数扭曲的、由森白骸骨和暗金糖晶缠绕构筑的宴席长桌,如同巨兽的肋骨,杂乱地摆满大厅。长桌上堆满了难以名状的“食物”:蠕动的、覆盖糖霜的内脏;插着青铜吸管的、冒着泡的黑色脑髓;被糖浆包裹、还在微微抽搐的不知名肢体……
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甜香与血肉腐烂的恶臭混合的、足以让人精神错乱的气味。
大厅中央,最庞大的那张骸骨王座上空空如也。
然而,就在我们冲出甬道,踏入这片名为“心火宴厅”的恐怖空间时,所有声音——咀嚼声、碰撞声、拖拽锁链声——戛然而止。
死寂。
无数道目光,从那些骸骨长桌的阴影里,从吊灯磷火的摇曳中,从大厅边缘蠕动的黑暗里,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那些目光麻木、空洞,又带着一种被强行唤醒的、饥饿到极致的贪婪。
它们无声地聚焦在我们身上,如同看着自动送上主菜台的食材。
“欢迎……光临……”一个尖细、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的童音,突兀地在死寂的大厅中央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骸骨王座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童,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暗红污迹的、不合身的宽大白色袍子。他赤着脚,双脚脚踝上,锁着两条锈迹斑斑、刻满扭曲符文的青铜锁链。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个缓缓旋转的、冰冷精确的青铜秤盘!秤盘边缘寒光闪闪,如同锋利的刀片。
他微微歪着头,两个青铜秤盘眼珠毫无感情地“盯”着我们,尤其是最前面体型庞大的碧波仙子。他抬起一只枯瘦的小手,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杆同样由青铜铸成、造型古拙的巨大秤杆。秤杆一端垂着寒光闪闪的秤钩,另一端,则是一个不断滴落着粘稠黑血的、布满尖刺的狰狞秤砣。
秤钩,慢悠悠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精准,指向了碧波仙子逆鳞中央,那个麦芽糖晶尚未完全清除、深处仍有一点冰冷幽光在转动的钥匙孔。
“主菜……”童音毫无波澜,“请上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