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142章 不愿

棠梨见到小元也很欣喜，见他落泪，轻轻替他拭去泪水温声道：“小元，没想到还能重逢，你都长高这么多了。”

小元听到棠梨仍用旧称，态度如昔，心里愈发欢喜，强忍泪水。他仔细端详着棠梨面容，见她双颊染着淡淡红晕，比起一起逃亡时的苍白憔悴已是大有起色，悬着的心稍安，仍追问道：“姐姐身上的毒可解了？”

棠梨含笑点头，宣王大喜。

“多谢王爷沿途派人护卫。”傅廷见两人相谈甚欢，适时插话打断叙旧。

小元略带惊讶地转向傅廷：“你……你怎会知晓？他们都说你身边有高手护持，都没有机会出手……”说着突然明白过来，转向棠梨笑道：“那位高手定是姐姐了。”

傅廷嘴角微扬：“起初我以为是有人派来的探子，后来时日久了，知道并无恶意，只是猜不透究竟哪方势力。今日我刚回城，王爷便现身拦车，这才知晓原是王爷安排。”

小元看向棠梨时面露赧色，“先前姐姐遇险时我毫无作为……如今只想护住姐姐在意之人。”

车外忽然传来先前拦车的中年人声音：“多谢恩公搭救，医馆已到，烦请稍停片刻，小的这就带小主子去诊治。”他话音刚落，马车便缓缓停住。

小元满眼眷恋地望着棠梨：“姐姐，我必须得走了，若是父皇发现我又偷跑出宫，定要发怒的。知道姐姐平安无事，小元心里欢喜得很。”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莹润玉佩，郑重放进棠梨掌心，“往后姐姐若再遇到难处，带着这个去庄河街白府寻人。”

小元重新裹紧斗篷的暗色兜帽，跟着沉默的侍从进入街角医馆的门帘。

傅廷凝视着泛着温润光泽的玉佩：“宣王确实重情义，但皇室中人……阿梨，咱们往后还是保持些距离稳妥。”

棠梨将玉佩收进袖中暗袋，她何尝不明白天家凉薄。如今的小元仍是纯真心性，可若来日真坐上了那至高之位，还会如今日这般吗……她不愿深想，只当这枚玉佩是段珍贵情谊的见证，断不会真拿它去讨要什么。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缓，忠勇伯爵府门前的石狮旁早已候着人影幢幢。最前头的包包等不及车停稳便冲上前，脸颊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车帘掀动间，傅廷携着棠梨踏下车辕。管家带着众人躬身行礼，唯独包包死死盯着男装打扮的棠梨，强忍着没有扑上去，很快低下头，借着揉眼睛的姿势抹去眼角水光。

傅廷扶着费青的手道：“费叔辛苦了，先进府休息。”众人跟着往府门里走。

棠梨经过众人身旁时伸手揉了揉包包头顶。“包包，你也长这么高啦。”

等最后一人跨过门槛，朱红府门吱呀合拢。包包突然抓住棠梨衣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主子，你真的回来了……我天天都去城门口等着……怕他们是骗我的……”

棠梨望着眼前哭得打嗝的包包，有些手足无措地轻拍他后背。今日连遇两个小哭包，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傅廷朝人群里的小五抬了抬下巴，小五立即上前揪住包包的后领：“十几岁的人了，又不是个奶娃娃，还哭成这样，丢不丢脸？主子们舟车劳顿需要沐浴更衣，你倒杵在这儿碍事。”

包包这才抽着鼻子一步三回头，到底被小五连拖带拽拉走了。

氤氲水汽中，棠梨掬起一捧热水泼在脸上。换上常服绞着湿发时，门外传来仆妇声音：“世子请您梳洗好了就去书房，有客人来访。”

棠梨心里好奇，是什么客人要她也去相见？匆匆绾起半干的长发。穿过回廊时，书房雕花木门应声而开，傅廷站在门边屏退引路仆妇。

她刚迈进屋内，就听见茶盏磕在案几上的脆响：“阿梨姑娘！真是你！”陈舟猛地站起身。

他眼眶发酸，目光仔细掠过棠梨周身。见她穿着男子衣袍，面容却比记忆中更添几分清丽。

今早得知傅廷回京，他便向刘蜂告了假匆匆进城，只为亲自确认阿梨姑娘是否尚在人世。此刻看着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心底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放下，“活着就好……”他低声重复着，嗓音沙哑。

棠梨心头泛起暖意。当初与陈舟不过偶然相识，这人却始终对她真心相待。即便后来遭逢变故，这份纯粹的情谊始终未变。“让你挂心了。”她轻声致歉。

陈舟刚要开口，傅廷已接过话头：“我今日听闻谢柳两家联姻，说是柳家长子柳青求娶谢家小姐，陈兄可有听闻，不知此事当真？”

这话让陈舟面上喜色敛去：“嗯，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不过我在柳家的身份……这些内情没有人会同我说，还是刘管事吃醉酒时漏过几句。”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低沉，“柳家想借谢家的世族根基，谢家这辈又无出众子弟。那柳青是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这门亲事原是两全其美。只是谢小姐她……”陈舟顿住话头。

他想起前些日子遇到谢兰兰时，自己鼓起勇气提醒她柳青并非良配，可她当时的反应……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

“前段时间曾碰见过谢小姐，她大约真对柳青有意，毕竟柳青仪表堂堂，又是京城闻名的才子。谢小姐本就才貌双全，两家门第也相当，任谁看都是天作之合。”他说着说着，声音不觉又低了几分。

傅廷侧头打量他，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陈兄不愿看谢小姐嫁与柳青？”

这话惊得陈舟耳根发烫，慌忙摆手：“绝、绝无此意！只是柳家……”

傅廷笑着轻拍他胳膊：“陈兄莫急，我明白你顾虑。柳山河那些勾当虽没实据，总归不清白。你与谢小姐同路赴京的情分非比寻常，担心她被牵连也在情理之中。”

陈舟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忽觉这话不妥，又急忙改口：“不，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