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154章 传闻

谢兰兰将棠梨的手握得更紧：“可凭什么呢？我明白家族的需要，父亲的期望，母亲的打算。却从来没人问过我究竟喜欢什么，他们安排的路是不是我真心想要的。我也总劝自己别多想，女儿家想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只要顺着他们铺好的路走完这辈子就行了。但……到底不甘！”说到此处，她声音已带了哽咽。

棠梨轻叹道：“该怎么活着这事，我也从未仔细思量过，都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她用指腹拭去兰兰眼角湿痕，突然露出笑容，“不过，所幸我们都没完全磨灭本心，到底还是挣扎着反抗了。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处境……就算真遇上你说的那些变故，我也不会被困住。而你……”

谢兰兰长舒一口气，截断她的话，“我信阿梨定能做到。只是我这回行事，虽确有厌烦柳青的缘故，但更多还是为家族筹谋。我怕将来柳家出事会牵连谢家。至于往后我自己......我还没想好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番倾诉让两人都觉心头松快不少，谢兰兰索性抛开顾忌继续道：“阿梨，咱们说些痛快的吧。等大仇得报，你最想做什么？或者说，你心里头最想要的日子是怎样的？”

棠梨眼睛瞬间亮起来，脱口道：“回三合村去，带着小丫和招弟习武，遇到有缘的，再收几个徒弟也不错。给刘大娘养老，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平日四处云游，遇见受苦的人就搭把手，碰上不平事就打到他服！”

谢兰兰凝神细思，眼前仿佛铺展开棠梨描绘的江湖画卷。这不就是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女传奇吗？她向往的倒不是快意恩仇的洒脱，而是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能全然掌控自己命运的畅快。

“你呢？以前没想过，此时倒不妨想想，能否成真另当别论。”棠梨看着她，眸中闪耀着光芒。

“若真能选……”谢兰兰指尖轻点茶盏边沿，“我想寻处无人识我的清净地界，做些自己欢喜的事。虽眼下还不知究竟喜欢什么，但闲暇时能有三两好友烹茶叙话。”

她说着耳尖微红，“若也能像阿梨这般偶尔游历山水，见识天地广阔，那就人生无憾了。”她话音渐低，唇角却扬起柔和的弧度。这是她初次吐露深藏心底的渴盼，明知此生难成，姑且当作痴人说梦。

两人相视莞尔，暖融融的茶香里浮动着轻快的笑意。

傅廷在门外伫立许久，此刻才抬手叩响门扉。被他拦在身后的小丫鬟见傅廷已推门而入，只得瘪着嘴跟进来。

原来傅廷去佛殿里烧了香，晃了一圈早已绕回此处，恰遇取炭归来的小莲。听得屋内正说到自己，便抬手止了小丫鬟动作，让她退远一些。自己却立在门外凝神细听。

初时还带着三分好奇，越听却越觉心头发紧，待屋内语声渐歇，那份沉甸甸的滞涩仍坠在胸腔里。

棠梨见傅廷进门时神色有异，抬眼递去询问的目光。傅廷对上她的视线，立时舒展眉目露出明朗笑容。

谢兰兰旁观这眉眼官司，暗自腹诽这两人当真是旁若无人。转念又想自己确实霸着棠梨太久，正要起身告辞，却见傅廷虽笑着，眼角余光扫来时分明带着几分催促之意。罢了，以后有机会再找阿梨叙话。

谢兰兰站起身道：“我出来太久该回去了。阿梨，今日多谢你，我心里舒畅多了。”

棠梨端详谢兰兰的面色，见她眉宇间郁色已然消散，恢复了往日温柔明媚的模样，自己也跟着松快几分。她让这对主仆先行离开，自己又停留了好一会儿，才与傅廷起身离去。

年节尚未结束，京中忽起传言：忠勇伯爵府世子傅廷不近女色，偏喜龙阳。

据知情者透露，他私下常结交容貌俊秀的少年郎，待女子却冷若冰霜。烟卫两州官吏都曾献上绝色佳人讨好，傅廷视若无睹。有女子冒险自荐枕席，反被重责后发卖。

对此传言，有人嗤之以鼻，认定是眼红傅廷得圣眷者刻意构陷。但另有知情者赌咒发誓，称消息源出伯爵府旧人——原是傅廷身边亲卫，因犯错遭重罚驱逐，怀恨之下才抖出秘辛。

好事者寻到那被逐亲卫查证，对方指天立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几三五雷轰顶！”

更有探问者找到同去烟卫两州的于副统领试探，对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打着哈哈将话头岔开。

这下子，傅廷喜好男色、虐待女子的传闻算是彻底坐实了。先前那些蠢蠢欲动着要将女儿嫁进伯爵府的人家，连忙找回之前联络的媒人，撤回了提亲的打算。

安国公夫人得知消息后，怔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她倒是……真有造化！傅廷竟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寂寥。

“咱们哥几个还自诩风流，跟傅廷一比算个屁！是不是这个理儿？”

“所以说，人啊，不能光看表面，之前大伙儿怎么夸他来着？说傅世子品行端正，不近女色，敢情人家好的是男色！”

“哈哈哈……说得对，要不咱们也找几个俊俏小倌来……”

苏南听着纨绔们这些调笑话，始终沉默不语，攥紧了手中酒杯，心头百味杂陈。

忠勇伯爵府里，傅风拍着小五的肩头：“你小子够机灵，听说赌咒发誓的把戏演得挺像那么回事。”说着竖起大拇指，“回头定要让公子好好赏你。”

小五狡黠一笑：“我发的是'几三'的誓，与我何干？这名儿起得妙吧？保管全天下找不着重名的，老天爷要罚也罚不到我头上。”

包包嚼着糖葫芦含糊道：“五哥往后出门当心些，别叫人认出来。”

小五斜睨他一眼，拇指戳着自己胸口：“轮得到你操心？就凭你哥这改头换面的本事，谁看得出几三就是我？”

说着又挠挠后脑勺，困惑地问傅风：“不过风哥，有件事我真想不通。世子为何要自毁名声？往后……阿梨姑娘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