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79章 刺杀

棠梨话音未落，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数支冷箭从林间激射而出。傅廷横剑格挡，剑刃与箭镞相撞迸出火星。

棠梨揽住小元腾身跃起，衣袂翻飞间闪过两支利箭。

数十名蒙面黑衣人自树影中闪出，雪亮刀锋映着森森寒光，腰间箭袋随着他们步伐微微晃动，转眼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林中杀气陡增，受惊的鸟雀扑棱棱自树梢飞起，四下逃散，林子里只余刀刃摩擦皮革和鞋底踩在枯枝叶上的细响。

傅廷横剑当胸喝问：“来者何人？”

黑衣人默不作声收紧了包围，为首者抬手做了个手势。

傅廷和棠梨迅速交换了个眼神，棠梨微微摇头，这些人不像是黑夜的杀手。

七八道黑影突然暴起，半数直扑棠梨，她心头立时雪亮，反手将小元推到自己身后：“抓紧我，不可松手！”

最先逼近的黑衣人已挥刀劈下，棠梨旋身抬腿正中其胸口。那人闷哼着倒飞了出去，撞断几截树枝才摔落在地。另一柄钢刀同时自斜刺里削来，她反手拍上对方手腕，兵刃落地，她足尖勾起刀柄握在自己手中顺势横扫，凛冽刀风逼得围攻者齐齐后退数步。

傅廷眼见棠梨被众人围攻，急于突围相助，奈何自身也被数名敌手缠斗。情急之下招式愈发狠厉，剑锋青芒暴涨，招招直取要害，转眼已有数人毙命于剑下。

围攻棠梨这路人马显然早有分工。半数人专攻棠梨要害，余者却伺机袭向小元。寒光闪烁间，数柄钢刀忽地劈向小少年脖颈，又有冷刃直刺心口。

亏得小元机敏，始终紧贴棠梨后背。但见她手中刀刃翻飞如闪电，前劈之势未收便已回旋护住身后之人，刀影过处迸出串串火星。

小元在刀光剑影中望着眼前翻飞的衣袂，胸中五味杂陈。这个姐姐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却这样舍命护她！别看她此时刀势如虹，可她自身已深中剧毒。

虽傅廷与棠梨从未对他明言中毒之事，但从他们的谈话当中他早已知晓，原本以为去那悬空道观可以解毒，但从空谷道人送别时凝重的神情，以及傅廷眉间隐有的忧色，小元早已窥得端倪，这姐姐所中之毒未能解。

小少年握紧袖中拳头，暗暗发誓，若此番能活命，定要为这个姐姐寻得续命良方！

傅廷越打心头越沉。这些围攻者进退有章法，手中兵刃分明是制式军械。此地距城池不过数十里地，按律只有拱卫皇城的三万禁军能在此驻防。可这些人招式路数又与禁军大不相同，且蒙面行事。

莫非有人胆敢在天子脚下暗藏私兵？这个念头令他后颈泛起寒意。

眼角忽有冷光掠过，却不是近处的刀锋。傅廷瞳孔骤缩，林间竟还另藏着弓弩手！那是箭头的反光。

“当心暗箭！”他示警声刚冲出口，破空声已如骤雨袭来。黑衣头领正借着掩护往密林深处退去。

棠梨的钢刀与傅廷的长剑旋出银亮弧光，金属相击声密如珠落玉盘。四周接连响起闷哼，几个躲避不及的黑衣人竟被自己人的流矢射穿咽喉。对方竟然是宁肯错杀也不愿放过的架势。

两道目光在半空一触即分。傅廷剑势陡转，将惊魂未定的小元笼进了防护圈。

棠梨足尖轻点枝干，身形如鹞子翻身掠入林梢。藏身树冠的弓箭手只见一道青影闪过，喉间已迸开血线。很快，沉闷的坠地声接二连三在林间荡开。

棠梨扣住最后一名伏击弓箭手的喉咙，厉声喝问：“谁指使你们来的？要取谁性命？”

话音未落，两道寒光破空而至。棠梨挥刀挡开迎面而来的冷箭，另一支却正中她手中俘虏的后心。

“先撤！”黑衣首领收弓入囊，短促的骨哨声响，数十道黑影当即收势，如鬼魅般遁入密林深处。

傅廷鹰隼般的目光将周遭草木都扫过几遍，确认暂无伏兵才松了脊背。他护着小元到了官道，反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记：“小崽子不说实话，你到底是何人，能耐不小，招惹的仇家竟能调动这般精锐？”

小元捂着脑袋正要瞪眼，瞥见傅廷衣襟上溅的血渍，到嘴的顶撞话终是生生憋成声闷哼。扭头见棠梨正倚在一边看着他们，忙扑过去扯她衣袖：“姐姐没事吧，可伤着了？”

“不妨事。”棠梨冲他笑笑，轻轻拍了拍他发抖的手，为他拂去头发上沾的树叶，“倒是你，方才可吓着了？”见小元梗着脖子猛摇头，眼尾却泛着红，不禁笑着揉了揉他发顶。

傅廷冷眼瞧着小元，倒觉这小狼崽子真心担忧阿梨的模样顺眼许多。俯身拾起半截断箭，玄铁箭镞在指间转了几转，精钢锻打的棱槽，箭杆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军器监火印，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探查出处的印记，但确是边军特供的制式。

棠梨察觉傅廷面色有异，开口询问：“怎么回事？这箭矢有蹊跷？”

傅廷瞥了眼小元：“方才那些刺客，该是行伍出身。”小元猛地抬头，见傅廷神情肃穆不似玩笑，声音发紧：“莫非是禁军？”“不像。”傅廷摇头。大闵自开国便立下铁律，除拱卫皇城的禁军外，边军与各地守军无诏不得入京。眼下既非年节朝贡，又无边疆告急，更未闻天子调令，这批训练有素的军士出现在京郊，很值得人寻味啊！

“私蓄兵马，这是要反天！”小元眉峰骤聚，稚气未脱的面容笼着与年纪不符的冷峻。

傅廷端详着小少年眉宇间似曾相识的轮廓，心头又掠过那个猜想，却按下未提：“他们既敢在京畿动手，折了这许多人手必不会善罢甘休。且留下这一地箭矢，定会有人来打扫战场……你且指路，我们赶快进城。”他顺势将箭头纳入袖中，“庄河街白府接应之人，确可托生死？”

见小元郑重点头，傅廷撮唇作哨。蹄声自林间而来，他单臂挟起小少年翻身上马，转头望向棠梨时目光不舍，似有千言哽在舌尖，终化作一句：“阿梨，安顿后记得及时递信与我。”

棠梨颔首，也已翻身上马，朝二人挥手：“路上当心。”

骏马扬蹄前，小元突然回身高喊：“姐姐千万珍重！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余音散在卷起的烟尘里。

棠梨目送那道玄色披风消失在官道尽头，轻轻抚摸着小黑的鬃毛，朝着炊烟升起的村落缓辔而去。

他们离开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林子里突然又涌来更多蒙面黑衣人，在附近搜寻未果后，迅速将遗落在地上的断刀残箭并同伴尸首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