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80章 灵泉村

一个布置雅致的房间里，身着锦缎的高大青年正焦躁地来回踱步。黑衣侍卫垂首跪在一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命可真够硬的！”青年猛然停步，指节捏得格格响：“伏祭时布下天罗地网没能要了他的命，娇生惯养的小崽子孤身躲进了荒山，也没被豺狼虎豹吃掉，还全须全尾地回到了京郊地界……”

他突然猛地一掌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阴冷目光似要将地上人钉穿，“你们看着人进来的，竟能再次让他逃了？”

黑衣侍卫喉结快速滚动，脖颈垂得更低：“禀主子，他身边出现了高人，像是江湖侠客。”

“哦？”锦衣青年眸子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那两人绝非他的旧部。伏祭当夜围剿时，他身边精锐已折损殆尽。今日遇见的男女……”他咽了口唾沫，“特别是那女子，轻功形同鬼魅，转瞬便破开箭阵杀入林间。属下藏在十丈外的弟兄们，连示警都来不及就折在她刀下。”

锦衣男子指节摩挲着玉扳指，忽地指节发力扣住玉环，“江湖人？很好！”他鼻腔里迸出几声冷笑，眼皮半阖着睨向地上伏跪之人：“养你们这些年，倒养出帮酒囊饭袋。连个黄口小儿都拿不下，原该当场杖毙——”

他话锋陡转，伏跪之人前额抵着地面，屏息听着头顶传来比寒冰更冷的声音：“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且暂时留着你们项上人头将功折罪。若再失手……”玉扳指重重磕在桌案上，“这颗脑袋也不必再顶着了。”

“谢主子恩典！”地上之人忙磕头谢恩。

锦衣男子忽然起身，袍角扫过那人手背。黑衣人顿时觉得后颈寒毛全部倒竖，耳畔冰冷声音愈近：“记着，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宫！还有，所有痕迹都要擦干净，若是漏了半点痕迹——”冰凉扳指突然贴上他太阳穴，“纵是事成了，尔等照样提头来见。”

黑衣人两股战战，紧紧咬住牙根，原想禀告主子遗失了一支箭头，但话在舌尖溜了一圈，终于还是咽回了肚里。他正要倒退着退出雅阁，忽闻身后又传来一声“慢着。”

他脚步猛地顿住，额头上已冒出层冷汗。

“死罪可免，活罪不可恕，今日当差的，各领二十蟒鞭。”锦衣男子背身立在罩灯前，投下的黑影笼住了整个门廊，“还不快滚。”

直到退出了垂花门，黑衣人才发觉中衣已紧贴在脊梁上。夜风扑来，他在这夏夜里生生打了个冷颤。

屋内，锦衣男子摩挲玉扳指的手突然顿住，沉声道，“告知首领出现了两个不知死活的江湖人，让他查清楚那两人的底细，我不希望以后江湖上还有这两号人！”

“领命！” 屋内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身影快如鬼魅，应了一声就消失在了华服青年跟前处

棠梨策马来到都城西郊，她要找一个叫灵泉村的村落。当年师父正是在那个村口的梨树下捡到她。

这里地势平坦开阔，放眼望去散落着不少村落。她正犹豫着不知该往哪处走，迎面走来个缠着头巾的樵夫，扁担扛在肩上，腰间挂着柴刀，像是要进山砍柴。

棠梨勒住缰绳询问灵泉村方向，那汉子打量她几眼笑道：“小娘子也是去求灵泉水的？从这往西直走，遇岔道莫拐弯，约莫半个时辰就能看见有井有庙的富庶大村。那口灵泉井可神了，妇人们去庙里诚心诚意烧香拜过井神，喝下泉水，保准能生男娃。”

谢过樵夫后继续赶路。不过半盏茶时间，道上行人渐多，多是挎着香烛纸钱、拎着水壶的妇人。

见这骑马戴帷帽的姑娘风姿绰约，路人都不由多看两眼。棠梨轻夹马腹，小黑撒开四蹄疾驰，终于望见石碑高立的一口井。碑上刻着“灵泉”二字。

井周围着木栅栏，入口处守着收钱的人。不远处香火缭绕的庙宇人来人往，青石道旁支着各色吃食摊子，倒比城里市集还热闹三分。

棠梨放眼望去，这个村庄规模堪比县城，屋舍连绵望不到头，显然是沾了灵泉的光才这般繁华热闹。

师父一向难得与她好好说话，只是打骂她时吐露过从何处捡的她，当然不是为了方便她寻亲，只是为了羞辱她好让她听话。她却暗暗把地名和那棵梨树刻在了心间。却不知竟还有灵泉和庙宇的事，也不知这村子有几个出入口，那棵老梨树是否还在。

她牵着马往村里走，帷帽下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四周。

村里人对她这样的外乡客早已见怪不怪，倒省了被人围观的麻烦。沿街客栈酒肆鳞次栉比，棠梨盘算着要常住，还是寻个清净院落更妥当。

在村道上走了许久，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喧嚣声渐远，眼前现出架着木桥的碧溪，两岸垂柳随风轻荡。桥头斜插的酒旗旁，正有个围着竹篱的小院挂着“赁”字木牌。

棠梨松开缰绳上前叩响了院门，院子外头溪水潺潺流过桥洞，带起几片飘落的柳叶。她很满意这处院落。

围住院子的竹篱笆低矮得很，站在外头就能把院子里的光景瞧个清楚。棠梨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动静，只得扬声朝屋里喊话：“可有人在？”

连喊了几声，终于从隔壁酒馆里转出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三两步走到近前，拱手行了个礼：“姑娘可是要赁房舍？”

这青年书生打扮，纶巾束发，腰间垂着个青布文书袋，眉眼生得周正，眼尾略略上挑，未语已先带了三分笑意。

棠梨打量他：“这宅子是你家的？想赁三四个月。”

书生抬眼时，姑娘的帽纱刚巧被风吹开，露出真容，他呼吸忽地放轻。灵泉村外乡客来往频繁，素来不缺俏丽女子，可这般清艳的相貌却是头遭得见。他微微别过脸去看篱笆上攀着的藤蔓：“姑娘是独身住？”

“是。”

“那请姑娘先看看屋内情况可中意。”书生摸出把钥匙开了门，自己贴着门框站定，抬手示意她先行。钥匙串碰着木门发出细碎的哐当声。

棠梨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