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风裹着岩灰往领口钻,我缩在爸爸怀里,鼻尖蹭到他汗湿的衣领,混着血锈味的体温像面热烘烘的墙。
老爷那句"邪灵力量没被压制住"像根冰锥,顺着后颈扎进骨头里,我攥着爸爸衣角的手指都在抖。
"那怎么办?"姥爷扶着岩壁直喘气,镜片上的血渍把他的脸割成几瓣,"还阳草断了,地脉石也用了......"他声音发颤,尾音像被掐断的线头。
爸爸胳膊上的红印子还在渗小血珠,可他抱我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我抬头看他下巴,胡茬扎得我脸痒,他喉结动了动,说:"有没有别的办法?"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
赵薇突然用断剑戳了戳地面,金属刮石的声响让我耳朵一疼。
她头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我看见她眼尾青了块,"我师父说过,这种成型的邪灵得用活祭。"她顿了顿,断剑尖在石地上划出深痕,"但......"
"不行。"爸爸打断她,胳膊上的红印子突然胀得更红,"小涵才三个月。"他低头亲我额头,我尝到他嘴唇上的血味,"要祭也是我。"
李明突然咳嗽起来,他捂着左手,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地上,"别争了。"他笑了下,伤口扯得眉峰直跳,"先出去再说。
洞里太闷,邪灵占着地利。"他的目光扫过岩壁上还在往下渗的黑渍,"老爷,您说呢?"
老爷的影子淡得像团雾,可他的声音还是沉得像敲钟:"原路返回。"他飘到前面,白骨手腕上的金漆剥落得更厉害了,"小心脚边的碎石——邪灵可能还会震洞。"
回去的路比来时长了一倍。
爸爸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先拿脚试探地面,我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块铁。
姥爷扶着岩壁走,有回踩松了块碎石,"咔嗒"一声滚进黑暗里,他吓得猛地缩脖子,眼镜滑到鼻尖都不敢去扶。
赵薇走在最后,断剑始终指着后方,月光从她发缝里漏下来,照得她眼白发亮。
出洞时天已经擦黑了。
山风卷着松针味灌进来,我打了个喷嚏,爸爸赶紧用外套裹紧我。
洞外的空地堆着我们来时的背包,奶奶正蹲在旁边翻药箱,看见我们立刻站起来,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小涵!"她伸手要接我,可看了眼爸爸胳膊上的伤,又缩回手去翻纱布,"先处理伤口。"
老爷飘到空地中央,他的白骨在暮色里泛着青,"今晚就在这儿歇。"他抬头看天,云层像团化不开的墨,"邪灵受了伤,今夜该是最虚弱的时候,但......"他没说完,可大家都懂那"但"字后面的分量。
赵薇和李明主动守夜。
李明坐在背包上,左手裹着奶奶缠的纱布,右手攥着块石头——他说这是从洞里捡的,沾过地脉石的光。
赵薇靠在洞口的老松树上,断剑横在膝头,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倒插在地上的剑。
我蜷在爸爸腿上,听着周围的动静:奶奶给姥爷擦脸上血渍时,棉签蘸酒精的"滋滋"声;姥爷吸冷气的抽噎声;老爷偶尔飘过时,风带起的衣角摩擦声。
爸爸的心跳声在我耳边"咚咚"响,比平时快了一倍,他的手指一下下拍着我后背,像在拍个会碎的瓷娃娃。
"小涵不怕。"他贴着我耳朵说,温热的呼吸扫得我痒痒的,"等天亮了,爸爸带你去买糖人,买最大的......"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成轻轻的叹气。
我知道他在撒谎——妈妈走后,家里连奶粉钱都要省着花,哪来的糖人钱?
可我还是往他怀里拱了拱,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假装自己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松针摩擦的"沙沙"声突然变了调。
我睁开眼,看见爸爸的喉结猛地动了下——他也听见了。
"谁?"赵薇的断剑"唰"地立起来,剑尖指着黑暗里的灌木丛。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得枯枝"咔嚓"响。
李明攥着石头站起来,纱布上的血渍在月光下像朵暗花。
姥爷扶着奶奶往后退,奶奶的药箱"咚"地掉在地上,棉签撒了一地。
一个人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正往下滴着血。
我盯着他的脚——他的鞋尖沾着洞底的黑泥,和我们来时踩的一模一样。
"是......是之前被黑雾缠住的那个男人!"姥爷突然喊出声,他的手指抖得厉害,眼镜又滑下来,"他、他不是被......"
"被邪灵控制了。"男人打断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最后停在我身上,"现在它松了手。"他往前走了一步,赵薇的断剑立刻抵住他胸口,"我知道怎么彻底封印邪灵。"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月光照进他眼睛里,我看见里面有团幽蓝的光在晃,"你们......最好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