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寡妇一怔,下意识转头望去。
只见十几名带刀护卫簇拥着一辆鎏金马车缓缓停在篱笆小院外。
晨光斜照,车帘上绣着的海棠花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不由的站起身来,惊讶道:“醉仙楼?她居然真的来了!”
想起昨晚萧辰的那副强硬态度,非要苏倾月今日亲自来东沟村,原以为是痴人说梦,没想到……
顾宁也轻轻放下碗筷,低声提醒道:“相公,苏小姐到了。”
萧辰神色漠然,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粥:“来便来了。”
顾宁无奈的轻叹一声,快步迎出门去。
只见马车上款款走下一道倩影,她连忙欠身行礼:“见过苏小姐。”
苏倾月身着一袭月白色织锦长裙。
衣襟处绣着淡青色云纹,外罩一件银丝薄纱披风。
如瀑青丝只用一只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更衬得肌肤如雪。
她未施浓妆,只在唇上点了淡淡胭脂,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凝霜,整个人透着股清冷疏离的气质。
苏倾月微微蹙眉。
目光越过门框,落在屋内扔在吃饭的身影上,藏在袖中的纤手不自觉的攥紧,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村夫,竟敢如此怠慢于她!
沈三察言观色,连忙上前打圆场:“萧兄弟,早啊。”
萧辰头也不抬:“进来吧。”
“少掌柜,您请。”沈三赶紧侧身让路。
苏倾月咬了咬下唇。
若不是为了醉仙楼的庞大基业,她堂堂苏家大小姐,何须踏足这等简陋茅舍?
屋内,王寡妇局促的站在一旁。
昨夜虽借着火光看清了苏倾月的容貌,可那会儿夜色深沉,再加上土匪环伺,让她心不在焉。
此刻天光正好。
那女子就这般明晃晃的站在眼前,竟让她一时晃了神——
肌肤如初雪般剔透,眉眼似画师精心勾勒,连发丝都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她下意识攥了攥自己的红裙衣角。
平日里的东沟村,她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俏娘子,谁见了不夸一句身段风流?
可此时……
她偷偷瞄了眼对方被月白罗裙勾勒出的窈窕曲线,又低头瞥了瞥自己鼓胀的衣襟。
突然觉得,这往日最得意的本钱,倒显得俗艳了。
倒是顾宁落落大方,沏了杯清茶奉上:“苏小姐,农家粗茶,莫要嫌弃。”
苏倾月对顾宁微微颔首。
低头隐晦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凳子,身旁的沈三立马会意,弯腰用袖子擦了擦。
就在这时!
萧辰突然‘啪’的放下筷子,冷声道:“嫌脏就滚!”
屋内霎时静的落针可闻!
王寡妇倒吸一口凉气,顾宁手中的茶壶差点脱手。
就连圆滑不已的沈三也僵在原地,擦凳子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不得。
苏倾月眸中寒光乍现:“你想死吗?”
自小锦衣玉食的她,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唰唰唰——”
随性的十余名护卫同时拔刀,雪亮的刀光将茅屋团团围住,杀气弥漫。
萧辰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些明晃晃的兵刃,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你觉得,就凭这些臭鱼烂虾,能动得了我?”
苏倾月一时语塞。
昨夜那场厮杀犹在眼前,毒蛇寨的土匪比她的护卫还要强上些许,但依旧都成了萧辰的刀下亡魂。
沈三在一旁暗自纳罕。
他认识的萧兄弟向来沉稳有度,今日这般咄咄逼人,倒像是刻意为之。
苏倾月强压下心头火气,玉手轻抬示意护卫退下。
她端坐在凳子上,腰板挺的笔直:“既然要谈正事,闲杂人等是否该回避?”
萧辰挑眉一笑:“闲杂人等?苏小姐莫非在说你自己?”
“你!”
苏倾月胸口剧烈起伏,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燃起两簇火苗。
她实在想不通。
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眼前这人,竟让他处处针锋相对。
素来以冷静自持着称的她,每每面对这个男子时,总像是变了个人似得。
那些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克制,在他面前都化作了泡影。
“合作细则我已与沈掌柜交代清楚。”
萧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苏小姐还有何指教?”
苏倾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醉仙楼需要确认,萧公子的货源能否保证供应?”
“呵。”
萧辰轻啜一口茶:“区区醉仙楼,还没能力吃光我的货!”
出乎意料的是!
面对这般狂妄之言,苏倾月非但没有动怒,眼底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萧辰手中的细盐越多,对于她而言,也就越有利。
只要货源足够,她完全可以凭此彻底掌控醉仙楼的财富命脉,与罗旭抗衡!
这微妙的变化没能逃过萧辰的眼睛,他的语气也随之缓和了几分。
“醉仙楼如何经营,我不管。”
萧辰放下茶盏:“我只要五成利,每月账册需经我的账房过目。”说着,他指着一旁局促不安的王寡妇:“这位梁荷姑娘,今后就负责与醉仙楼对接账务。”
王寡妇怔在原地。
虽然她还没完全明白所谓的‘货物’究竟是何物,但萧辰竟将如此重要的账务全权托付于她,这份信任让她心头一热。
若是此刻萧辰开口,她怕是连自己都能毫不犹豫的交付出去——
虽然,她原本就挺乐意的!
苏倾月略带诧异的瞥了王寡妇一眼。
但她并未多言,只是问道:“何时可以开始供货?”
“三日后,派人来取!”
“三日?”
苏倾月眉头微蹙,纤纤玉指不自觉的绞紧了帕子:“不能再快些吗?”
萧辰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意味深长道:“苏小姐似乎……很着急?”
苏倾月朱唇轻启,却又抿成一条直线。
萧辰指尖轻叩桌面,话音陡然一沉:“昨晚,是总楼哪位下的手?”
“吱——”
苏倾月霍然起身,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满是震惊:“你怎会知道?”
萧辰把玩着茶盏,淡淡道:“毒蛇寨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匪帮,怎敢在官道上对醉仙楼动手?若说背后无人指使……”
他抬眸直视苏倾月:“你信么?”
苏倾月呼吸明显急促,重新落座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个山野猎户?
这份洞察力,怕是连总楼那些老狐狸都要自愧不如。
“那个光头。”
萧辰突然问道:“应该没少交代吧?”
苏倾月瞳孔微缩:“你昨晚……是故意留他性命?”
萧辰但笑不语。
“此事……”
苏倾月深吸一口气:“关乎醉仙楼内务,恕我无可奉告!”
“无妨。”萧辰随意的摆摆手:“只要不影响我们的买卖。”
苏倾月起身告辞,行至门口时忽然驻足。
晨风拂动她月白的裙裾,却没有回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