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之端 第233章 算计

耶卡斯得到回答后略有震惊，但随即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原来如此，看来不是我自己的问题，那我就放心了。”他道。

赫莉娅：？这有什么可放心的？

“谢谢赫莉娅殿下为我解答，在下告退。”耶卡斯朝裁判席颔首致意，随后下场了。

赫莉娅这话一出，后面的选手们也知道自己的结果如何了，无一幸免，全都被赫莉娅发了否决票。

但皇家骑士团第一次公开选拔考核不可能真就摘个零蛋回来，克洛德举办此次选拔定然是有他的目的，他要向帝国大众传递一个消息——凭借努力也是可以跨越阶级的。

但赫莉娅整这一出，说这么些话，显然是违背了克洛德的意愿，所以关于这次选拔的结果，还要重新再做商量。

“赫莉娅殿下，或许您对骑士团目前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但我要说的是，我们很缺人。”

卡莱尔作为骑士团如今的团长，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但他不是裁判，没有决定权，不得已他找上了赫莉娅，劝她改变心意。

“之前骑士团的选拔考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或许有所耳闻，能进来的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少爷，真正能用的人少之又少。”

“更别说前年与魔兽的对抗，我们牺牲了很多人，如今帝国境内局势平稳，我们没有派上用场，才没显出问题来。”

“但若是出现任何意外，需要用到我们时，我只能说，我们几乎没有可用之人，这样下去骑士团会毁了的。”

“我不能接受骑士团砸在我手里这件事。”

赫莉娅静静听完卡莱尔对她的控诉，神情淡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你需要担心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她无情道。

“我不需要骑士团来为我的履历镀金，我也不是骑士团的负责人，我充其量就是个半路插队的外来者，凭什么要我为骑士团的问题买单？”

“这问题是我造成的吗？难道不是一直以来的选拔制度造成的吗？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快三年了，难道什么都没能改变吗？”

“你该不会以为，骑士团的选拔制度是造成骑士团如今这副模样的全部原因吧？”

骑士团的问题，归根到底是人的问题，就算赫莉娅愿意退让，给骑士团注入新血液，可这些没有背景的人进到骑士团内，难道就会得到那些少爷们的尊重吗？

不会的，他们的境况也不过是比以前那些平民出身的骑士们好一些而已，但也仅是一些。

骑士团的根烂了，在把这烂根铲除之前，你往里头灌输再多的肥料，也不过是继续滋养那腐烂的根，改变不了任何问题啊！

卡莱尔沉默片刻，心里头既有愤懑也有委屈，他在骑士团待了快有十年时间，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骑士团内部究竟是如何一番模样。

他清楚，他也想努力改变，这三年他已经是尽力了，不然就凭这些臭鱼烂虾，早他妈都死完在魔兽的爪牙下了，哪还能作为英雄凯旋而归呢？

他的努力，他的无助，他的无能为力，没有人看见。

他自然觉得委屈。

“我知道骑士团的问题不仅在于此，但好歹要尝试着去解决啊，总不能把原来骑士团的人都杀了吧！”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叫喊道。

“而且，谁人不知皇家骑士团就是将败的黄花，只待埃里克殿下就位，将他们替换掉，不就成了。”

“我们能尽的也不过是最后的本分，在这最后的时间保全骑士团仅存的颜面与辉煌而已。”

赫莉娅摇了摇头，“卡莱尔，皇家骑士团并非是被替代品，你想错了，帝国完全可以拥有两支甚至更多的骑士团，但前提是，骑士团得是皇室拿得动的刀。”

“兄长有他的魔法骑士团，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拥有一支属于我的皇家骑士团呢？”

“我也想要一支能够受我指挥的军队，来扞卫我的权力，所以我才费尽心思想要骑士团变得更好，我才会指责你的妥协放弃。”

“我若对骑士团完全没有希望，又怎么会在上面投入这么多心思，又怎么会想方设法让你站到我这边来。”

卡莱尔愣住了，他疑惑不解地看向赫莉娅，支支吾吾道：“可……您……您跟埃里克王子……难道不是站在一边的吗……”

“您之前也这么说过来着……”

“是，我跟兄长的确是一条心，但问题是，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我们所求的东西也不是一样的，我不能总是依赖他，不是吗？”赫莉娅回道。

“所以，我也要有能扞卫我底线、追求我所想的武力，我既然加入了这场继承人的角逐战，那我就必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将那个位置拱手让人。”

“卡莱尔，你明白吗，你是我的人，不是我兄长的人。”

卡莱尔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脑袋认真思考着赫莉娅所说的话，反复斟酌分析着其中传达的意思。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赫莉娅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捕捉到什么。当他看见了那抹贪婪之色后，他眼睛俶尔瞪大，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明白了，赫莉娅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改变了主意，打算认真对待这场竞争了。

她也要争，要争那个地位，那个身份，那份权力。

埃里克信任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妹妹会成为背后刺向他的刀，依旧把她当作温室里的花宠爱着。

而这，就将成为赫莉娅制胜的关键一招。

犹豫片刻，卡莱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那，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让那些只吃饭不干活的毒瘤，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死去，你能做到的，对吧？”赫莉娅微笑道。

“死一两个便足矣，至于剩下的，就让他们在心惊胆战中惶惶度日，直到新血液的流入，再慢慢遗弃掉他们便是。”

卡莱尔有些纠结，“但，即便是毒瘤，他们也曾在战争中立下了功劳，也曾做出过贡献，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们这样赶尽杀绝，是否太……”

“所以说，是要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嘛。”赫莉娅顶着那张芙蓉面说着狠毒无情的话，“我想你和我都不愿意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吧？”

“通往远方的路上有太多的障碍了，你总不能为了路边的花花草草而停下脚步吧？收起那些不值钱的怜悯，不够狠的人，是永远无法抵达理想的彼岸的。”

卡莱尔沉默不语，半垂着眼皮遮掩住自己眼眸中的异色。

会不会在未来有一天，赫莉娅也能够这样无情地对我下手呢？如若有一点她发现我阻了她的路，想来她是不会念及半分旧情，直接动手吧。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我追随吗？

赫莉娅不用看他都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倒也不用担心我对你下手。”

“你很厉害，也有本事和野心，你对我有很大的价值，至少在你背叛我之前，我是不会随便抛弃你的，你是一枚好的棋子，也是一个好的伙伴。”

“我对自己人是真的很好，你若是长了眼睛，自然看得到。”

“你不选择我也没问题，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想清楚，与我作对的后果如何。”

“我比我兄长要更狠，我也更不择手段，但我也，真心对待着真心待我的人。”

赫莉娅的心是石头吗？

或许是的。

但就算是石头，其中也有柔软的一部分，即便很小很小，但那的确是柔软的，温暖的。

“请容许我，好好考虑一番，再给您回复。”卡莱尔道。

他一朝从中立方倒向了皇室，这会儿又不得不在两位皇室继承人中抉择一位追随，这都是事关一辈子人生的重要抉择，他无法，也不能轻易给出回答。

他不想活了一辈子最后落得瓦罗辛格那样的结局，他也曾羡慕嫉妒过契柯，羡慕他能够得到君主的信任，能够站在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

可他也想过，他究竟能不能做到像契柯那样，把克洛德当作他的全世界，全身心地忠于那个男人，而非那个位置，不因除克洛德之外的任何事物转变想法。

他做不到。

契柯是个连亲人都能下得去狠手的家伙，一如克洛德那般。

只是克洛德心里装的是帝国，而契柯心里装的是克洛德。

所以克洛德愿意将自己的背后交托给契柯，而契柯也愿意为克洛德献上全部的忠诚。

“当然。”赫莉娅欣然一笑，翻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期待你的回答。”

……

关于第一届皇家骑士团公开选拔考核的结果，经由裁判团与克洛德的协商，决定于明日重新进行一次表决。

而表决也必须依据三项考核项目的分数进行，不得无故随意使用一票否决权，且每个主裁判只有五次使用机会。

这明摆着就是冲赫莉娅去的，把她的那些任性限制得死死的。

但赫莉娅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意也只是捣乱而已，现在乱子肯定是闹出来了，只可惜没逼出几只跳墙的狗来。

爱莉安娜依旧暂住在琥珀宫内，跟莉迪亚待在一处，赫莉娅跟卡莱尔聊完后就去找她了。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伊德。”赫莉娅开门见山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跟着你，是有什么目的？”

爱莉安娜皱了皱眉，缓缓回道：“他的真名叫伊德里亚，我与他是在半路相识的，他很厉害，结伴同行的话我也有安全保障，就一块儿来到了皇都。”

“据他所说，他是从北境那边来的，是夏利帝国的人。”

“他曾是卡特思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加入了菲洛索斯学会，如今是七阶大魔法使。”

“除此以外，他还自称是，混沌之子。”

赫莉娅眉头一皱，“什么？混沌之子是什么？”

爱莉安娜也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类似于菲洛索斯学会的组织，他们似乎以挑起纷争，制造混乱为乐趣。”“他跟我一样，似乎都是冲着您来的。”

赫莉娅脑中闪过一个猜想，心中的不安急剧扩散，她猛地起身冲到门口试图开门，但一如她那喝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性子，门上显现出一个狰狞的笑脸。

在被触碰以后，其中烟灰色的光亮立刻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屏障，将她与爱莉安娜困在了其中。

赫莉娅当即就召出了魔杖，对准那笑脸用了爆破魔法，但有烟无伤，这屏障只是晃动了几下，并没有被破开。

她转头瞪着爱莉安娜，这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他们的意图了。

他们猜到赫莉娅一定会来找爱莉安娜，所以提前布下了一切，要将她困在这里。

而伊德能变幻成她的模样，就算他说自己无法模仿她的声音，但估计也只是在说谎，他要顶着她的模样去做一些事情。

“爱莉安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讲清楚你们的目的。”

“不然……”

她将希欧多尔对准了爱莉安娜，神色狠厉，“我会让你死在这里。”

“抱歉。”爱莉安娜并没有被威胁的慌乱紧张，她平静地与赫莉娅对视，只道了歉，却没有给出赫莉娅所要的解释。

“你们真的是找死！”赫莉娅也不留情，直接甩出一个炎爆魔法，以她现在的水平，别说是一个爱莉安娜，就是一座小山，都能被她轰塌掉。

但爱莉安娜躲都没躲，那炎爆魔法落在她身上，爆是爆了，但一点没伤着对方，跟特么放烟花一样。

赫莉娅有些不可置信，但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再次甩出了其他的火属性攻击魔法。

可结果一样，这些破坏性极强的魔法只不过是给爱莉安娜添了一层烟尘而已，这让赫莉娅看起来像个笑话。

赫莉娅谨慎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似是猜到了什么，开始在心底里无声地呼唤沃特西塞。

父神。

沃特西塞并没有给她回应，这说明，如今她所看到的一切，大概率是幻觉，或者说，自己是以意识体的形式出现在这里，所以联系不上沃特西塞。

“唐耀星！”赫莉娅大声喊道。

一直不靠谱的老乡在这一回总算是靠谱一次了。

伴随着那声不可被知晓的名字落地，笼罩着她们的屏障开始发出破碎的咔咔声，一道又一道裂纹出现在上面，不到瞬息，就破碎成光点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