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光绪皇帝和几位大臣沟通足球比赛的时候,2000册《特区体育》周刊已经在上海多家书店悄然上架,加上前几日收音机上反复宣传,立时引起围观。
两个在街上边走边聊的人,被书店里的热闹景象吸引了。
“什么情况?书店里为什么这么热闹?”一位身着长袍马褂人疑惑道。
“无非是又出了什么好看的话本罢了,都是些无意义的事情。”另一位穿灰色长衫的人说道。
“无意义?”长袍马褂淡淡一笑,轻轻摇头:“松坡兄(蔡锷,字松坡),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觉得什么事情是真正有意义的,所以无意义才是人生的主流,计较这些,更无意义。”
“我还做不到无用兄(曾纯,字无用)的洒脱随性。”蔡锷轻轻摇头。
“不如去看看,虽然无意义,但也不差这点时间。”曾纯说着,好奇心驱使,自顾自的向街边的书店走去。
蔡锷叹了口气,并未多言,也跟过去,他也想知道,是什么话本,这么有人气。
然而,他们看到的不是话本,而是一本又一本封皮精美的杂志——《特区体育》周刊。
很多人都被杂志里英风逼人的球员照片吸引了,有严肃不失优雅的成合装照片,有身着球衣脚踩足球的照片,有笑出一口白牙的生活休闲照片。摄影师真的花足了心思,让照片呈现一种阳光、健康、有气质的感觉,没有人能从照片上看出来,这些人其实都是普通工人。
蔡锷的手指轻碾杂志的页面,硬实光亮的纸张,清晰的照片、精细的文字,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杂志。
“多少钱?”曾纯举着《特区体育》周刊问店员。
“杂志后面写着呢!”店员答:“一两银圆,或者一千文硬币,大清全国统一价。”
“一两银元?”蔡锷震惊:“太贵了。”
“一本薄书值一个辉大头(一两银圆上有戈辉头像)吗?”曾纯诧异道:“你们这是明抢啊!没人会买的。”
“你们看那里。”店员指着账房柜台那里。
蔡锷和曾纯同时移目过去,等待付款的人居然排起了长队,每人手里握紧了一本杂志,一脸欣喜的样子。
“两位兄台,你们要买吗?如果不买,能让给我们二人吗?”两位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出现在蔡锷和曾纯的身侧,其中一位瓜皮帽公子哥说道。
看蔡锷和曾纯犹豫,另一位不戴帽子的公子哥连忙解释道:“就剩下二位兄台手中这两册了,你们如果不买,就让给我们吧!”
蔡锷和曾纯几乎是下意识的递出了手中的《特区体育》周刊。
曾纯不解,直接问店员:“为什么呀?这么贵,一两银圆,他们还趋之若鹜。”
“你们不听收音机啊?一连五天,都在播这个新闻。”店员解释道:“北方经济特区要举办足球比赛,啊……对,他们叫‘城市足球联赛’,5月20日正式开赛。人的体育场,张门票本地销售,余下的2000张门票留给长江以南的大清百姓。”店员指着账房柜台那里:“他们买的是‘门票特别版《特区体育》周刊’,最后一页是足球比赛日的江南地区版门票,拿着这本门票特别版《特区体育》周刊,你就可以在对应的城市,对应的体育场,对应的比赛场次,入场观看比赛了。最最重要的,今天卖的《特区体育》周刊,最后一页是5月20日开赛日的门票,光绪陛下有可能去朝阳观赛,并且下场开球。现在你们知道,自己刚才放弃了什么机会吧!”想了一下,店员又自豪地补充道:“全上海,只有十家书店有资格卖这本《特区体育》周刊,我们都是签了五年的合同才拿到的机会。”
蔡锷和曾纯对视了一眼,目光又同时移向账房柜台,又移回对方的脸上。
“嘻嘻嘻”店员笑了,马上又好心提醒他们:“别难过,朝阳和锦州港区,一共三十二支球队,要踢很多场呢,你们只是没有机会买开赛日的门票,其它比赛日的门票,会陆续的发过来,你们还可以争取决赛日的门票。如果你们实在是想买开赛日的门票,可以去别的书店碰碰运气,没准还有剩,不过,不要报太大希望。”
蔡锷和曾纯对视了一眼,曾纯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出了书店。
“怎么样松坡兄,有什么想法吗?”曾纯问道。
“我还看不出来,或许是那位总督大人的亲民之举吧!”蔡锷摇头说道。
蔡锷,1904年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东京)毕业后回国,先后在江西和湖南训练新军。今年三月末和曾纯一起辞去了湖南新军教官一职,三天前两人来到上海。
曾纯,1905年法国圣西尔军校(巴黎)毕业后回国,在湖南训练新军,与蔡锷是同事。
两人没有在新军中看到国家强大的希望。新军,无非是换了军装和武器的八旗军,派系斗争、勾心斗角、中饱私囊依然是新军的主流,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打仗吗?国家还有希望吗?同时,禁卫军两次大凌河战役的胜利,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期间也收到了“红楼”的邀请,但他们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继续观察。后来的台安防线反击战和盘锦防线反击战,让他们看到了禁卫军强大的战斗力,直到禁卫军在奉天战场稳执牛耳,又在今年二月逼降沙俄远东军,才让他们下定决心去东北看看。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朗小姐”的邀请,所以才来到上海。“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复朗小姐。”曾纯又问。
“还没想好,我怕有一天站在国家的对立面。”蔡锷犹豫道:“朝廷尽管不好,但毕竟代表国家,禁卫军虽好,但我真怕有一天他们要独立建国。同室操戈,受苦的总是百姓。”
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从两人眼前驶过,曾纯感叹:“你能想到吗?这样的轿车居然是清国生产的,就在你所担心的那位戈总督的治下。”
“他(戈辉)的确做了很多,朝廷就缺他这样的人。”蔡锷说道。
“你不想去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曾纯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言中的那样。”
“走吧,朗小姐的黄浦江畔酒楼,下一条街就是,我们去找她聊聊。”蔡锷说道。
两人步行没多久,便来到黄浦江畔酒楼。曾纯主动和店员打招呼:“我们找朗小姐,我叫曾纯,前天,我们来过一次。”
“两位这边坐,稍等一会儿,我去问一下朗小姐。”店员礼貌地把两人让到座位上,然后离开了。
没过多久,店员再次回到两人面前:“两位请跟我来,朗小姐在后面的包间等候。”
还是前天见面时的那个包间,看到蔡锷和曾纯进来,张一朗站起来,主动邀请两人坐下,两杯热茶也被店员送到两人面前。
在张一朗看来,面相清瘦细眉细眼的蔡锷,并不帅气,她也不理解,为什么总督大人对蔡锷念念不忘,她相信,朝阳陆军讲武堂毕业的军官,哪一个都不比蔡锷差。毕竟禁卫军的军官是真打过仗的,对手还是列强的百战之师。
圆润却并不在肥胖之列的曾纯,虽然不能说他帅,但很耐看,可能是因为家境殷实,生活富足,受过良好的教育,让曾纯举手投足间更显得谦和儒雅,加上洒脱率真的性格,也为他加分不少。
目光在蔡曾二人的脸上短暂停留之后,张一朗说道:“我自做主张,为两位点了上海的特色小吃,希望两位不要见怪。”
说话间,陆续进来的服务员把十几样小吃摆在了餐桌上。
“谢谢郎小姐的招待,这么快就中午了,我们也确实有点饿了。”曾纯说着夹起一个生煎包放进嘴里,仔细口味,不住点头:“肉馅鲜嫩得同刚刚绽放的花朵,每一次咀嚼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还有那潜藏的卤汁,仿佛山间的清泉,待你轻轻一咬,便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溢满口腔,简直是鲜、香、甜的味觉盛宴。”
张一朗笑了,轻轻拍手道:“想不到曾先生不仅是一位作风硬朗的军人,还是一位地道的美食家。”
“如果从军是家族任务,那么美食就是任务之余,最大的爱好了。”曾纯坦言道:“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这样的饭店,自己做厨师。”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要去尝尝曾先生的手艺。”说完,张一朗立即把话题拉到朝阳方向:“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美食,等你们到了朝阳,肯定也会迷上当地的美食。听说最近开始流行铁板烧,这种吃法,是今年正月,突然间在朝阳出现的。”
“噢!那我一定要去尝尝。”曾纯附和道:“我听说过铁板烧,最早可以追溯到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不过,我没吃过。”
“说到朝阳,足球比赛是怎么回事?那位总督大人,为什么突然要组织这样的比赛?”蔡锷咽下咀嚼了好一会儿的锅贴(饺子)后,问道:“今天在书店里看到了《特区体育》周刊,才知道特区要举办足球比赛。”
“足球比赛,一举多得。”张一朗解释道:“随着越来越多的移民来到东北,解决就业就成了特区政府的重中之重。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变得尤为重要,而足球比赛能创造大量的工作岗位。而随着足球人口的增加,工作岗位的数量也会直线上升,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经济价值。”张一朗摊摊手:“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是我本人并不相信,这一切都有待证实。”
曾纯夹起一块锅贴,啧啧赞叹:“这是煎烙艺术下诞生的馅类小精灵,每一枚都承载着匠人的精心雕琢与时光的温柔以待。”他把锅贴举在眼前,继续赞美:“这是盛开的饺子之莲,却以更为挺括之姿,挺立于油香四溢的煎锅之中。外皮金黄微焦,仿佛秋日落叶轻覆的金色梦境,轻轻一咬,便是香脆与柔韧交织的美妙旋律,在唇齿间悠然响起。”
咳咳,蔡锷轻咳了两下,提醒曾纯:“无用兄,我们是来吃饭的吗?”
咯咯咯……张一朗爽朗地笑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天大的事情,也不差吃饭这点时间。”
“有道理!”曾纯咀嚼着锅贴,含糊地回应,咽下锅贴,又夹起南翔小笼包,说道:“希望你们的总督大人是对的,足球比赛真的能赚到很多钱,同时还让更多的人找到了工作。有了工作,就有了收入,就能养家糊口,这是善莫大焉的事儿。”
“虽然我不太相信足球比赛能赚到钱,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总督大人的决定还没有错过,希望这次也是对的。”张一朗说道。“我就不多作评价了,这个也真的好吃,简直是文化与传承的深情告白,咀嚼间,仿佛回到了古老而温馨的小镇,满满的纯朴与美好。”曾纯咽下南翔小笼包后说道:“我震惊的是,这个比赛,居然是一名铁血军人想出来的,那本《特区体育》周刊,虽然只翻看了几页,但我能感受到,他们准备的非常充分,细节把控的非常到位。我在球员照片上,看到了脸上洋溢的自信,眼睛里的光,那种感觉,和我品尝美食时,感觉是共通的。”
“现在我真的羡慕你们了。”张一朗感慨道:“你们有机会去朝阳看比赛,而我,只能在这里看店。”
“我明白朗小姐的意思。”蔡锷当然能听得出,张一朗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他还是有自己的担忧:“我是担心……”蔡锷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拍了又拍,斟酌着措词:“你们的总督大人,将来会不会……站到国家的对立面,我不希望国家乱起来,那样无数的百姓会受更多的苦。”
张一朗只是略作斟酌,便回答了蔡锷的问题:“我不知道总督大人的真实想法,将来会怎样谁都说不准,但我知道,老百姓最知道谁是真的对他们好,无数移民就是最好的明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当民心所向的时候,朝廷也只能接受现实。”
“松坡兄的担忧,很可能意义不大,因为我感觉朝廷时日无多,根本不需要那位总督大人做什么。”曾纯放下筷子后,说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那位总督大人有自立为王的倾向。听说他邀请光绪陛下来朝阳观赛,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还是想维持与朝廷的关系,不想恶化。”
“看来,还真是得去朝阳看看才知道。”蔡锷认真地看向张一朗:“朗小姐,我答应你的邀请,听你的安排,我们去朝阳。”
张一朗站起来,伸出小手:“我代表禁卫军欢迎你们。”
蔡锷伸手轻轻的握了握张一朗的半个手掌:“就像你说的,老百姓最知道谁是真的对他们好,我相信百姓的选择。”
松开蔡锷的手,张一朗又握住曾纯的半个手掌:“我等你开店,尝尝你的手艺。”
“等我开店了,第一个邀请你。”曾纯说道。
一周后,也就是4月22日,蔡锷和曾纯到港锦州港区,未作停留,坐上红楼派来的龙旗星途商务车,直接去了朝阳,于当晚入住朝阳禁卫招待所。
次日上午,戈辉与季明威在红楼接见了蔡锷和曾纯,下午,蔡曾二人在南郊示范军营体验射击禁卫军现役枪械。心中的震憾,久久不能平息。为什么禁卫军会有这么先进的武器?为什么这么先进的武器要卖给列强,甚至包括敌对的日本、俄国、英国、法国?
4月24日上午,蔡曾二人参观了朝阳陆军讲武堂,还旁听了一节《战役学》的军事理论课,蔡锷和曾纯震惊禁卫军的军事理论研究。课后,两人在学校图书馆借阅了多份军事论文和战役报告。蔡锷没有见到林贺学长,还有同学蒋百里和张孝准,打听之后才知道,林贺去了奥斯曼训练新军,蒋百里和张孝准都去了海军陆战队当参谋长。
4月25日,蔡曾二人参观了大凌河基地,用脚步丈量了两次大凌河战役的战场。观看了武装警察的日常训练(驻扎在大凌河基地的是武装警察)。这才是军事训练,这才是要打仗的军人,他们从战士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4月26日,蔡锷和曾纯被任命为先手行动指挥部参谋,协助季明威指导先手行动。并于当日下午,随季明威一起去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