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灵复苏 第182章 评价与教导

刀锋映着烛火，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孙先看见父亲的影子与墙上先祖画像重叠，那些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谋士们似乎都在阴影里微笑。书房外传来夜巡侍卫的脚步声，铠甲摩擦的声响像极了棋局落子时的脆响。

"；还有人心。"；孙佺袖剑归鞘，从香炉中拈起一撮香灰，任其从指缝漏下，"；权术。"；灰烬落在青莲县的位置，像一场提前降临的雪，"；和..."；他忽然吹熄蜡烛，黑暗中只余话音回荡："；那些看不见的枷锁。"；

月光从窗棂渗入，奏折末尾的朱印红得刺目，宛如新鲜的血迹。更远处，龙脊渠的图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暗闸标记处隐约浮现出另一种痕迹。

"；啪！"；

左老回到房间时，王永年正坐在窗前擦拭他的腰刀，闻声抬头，窗外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走。

"；小子，别擦你那破刀了。"；左老声音压得极低，甚至罕见的浮现出几分凝重，"；老朽刚才去武城侯府转了一圈，听到些有趣的事情。"；

王永年眉头一挑，将刀收入鞘中，走到案几旁坐下。他知道左老虽然现在只是依附在他身上的灵体，但毕竟是存在世间多年，对权谋斗争有着敏锐的嗅觉。

"；武城侯父子在谋划对付青莲县。"；左老眯起眼睛，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打，"；那赵灵丫头虽然聪明，但恐怕要吃苦头了。"；

王永年心头一紧。虽然他与赵灵并无深交，但想到那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女子即将面临武城侯府的打击，不禁有些担忧。他低声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左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你知道赵灵接收青莲县后，用了什么策略稳定局势吗？"；

王永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对这些政治手段知之甚少。

"；五步策略。"；左老竖起五根手指，一一屈下，"；分化瓦解、安抚民心、吸纳人才、推行教化、建立监督机制。这丫头年纪轻轻，手段却老辣得很。"；

左老详细解释道："；分化瓦解，她将原先青莲县的门阀世家驱逐出境，再将留下的人等分成三六九等，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稳住一批；安抚民心，她减免赋税，开仓放粮，让百姓有饭吃；吸纳人才，她广招贤士，不问出身，唯才是举；推行教化，她建工匠学堂，兴文教，让百姓知书达理；建立监督机制，她派巡察使，防止官吏欺压百姓。"；

王永年听得入神，不禁赞叹："；确实高明。"；

"；高明是高明，但还不够。"；左老冷笑一声，"；武城侯府扎根东昌数十年，底蕴深厚，岂是一个小丫头能轻易撼动的？"；

左老压低声音，将孙佺与孙先的密谋一一道来："；第一招，挖工匠。武城侯府以高薪厚禄引诱青莲县的能工巧匠投奔东昌，特别是造船、冶铁、织造这些关键行业的匠人。他们甚至许诺让匠人后代脱离匠籍，这些人未来未必没有机会参加科考。"；

王永年皱眉："；这招狠毒。没了这些工匠，青莲县的军备、商贸都会受影响。"；

"；第二招更毒。"；左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武城侯府借疏浚河道之名，在青莲县上游修建水闸，控制水源。表面上是利国利民的工程，实则暗中卡住青莲县的命脉。"；

王永年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阳谋，青莲县明知是陷阱，却无法反对。"；

"；第三招最绝。"；左老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经济封锁。武城侯府联合周边州县，对青莲县实施贸易禁运。盐价下调，铁器官营，商船征税，让青莲县的盐铁卖不出去，商路断绝。"；

王永年握紧了拳头："；这是要逼死青莲县啊！"；

左老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永年一眼："；怎么，心疼那丫头了？别忘了，她可是为了防备老朽，故意怀上你的孩子。"；

王永年脸色微红，辩解道："；我只是觉得...手段太过狠辣。"；

"；政治斗争从来如此。"；左老叹了口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武城侯府若不压制青莲县，等赵灵坐大，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王永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左老，您觉得赵灵会如何应对？"；

左老捋了捋胡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问得好。那丫头虽然年轻，但绝非等闲之辈。老朽猜测，她可能会采取以下对策..."；左老分析道："；首先，她必定会加强靖海军的训练和装备，以武力威慑周边势力；其次，她会大力发展海上贸易，避开陆路封锁；再者，她可能会寻求朝廷中某些势力的支持，与武城侯府抗衡。"；

王永年若有所思："；所以武城侯府才同意孙先入京为质，一方面让孙先进京寻亲向朝廷表忠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在京城布局，防范赵灵寻求外援？"；

"；聪明！"；左老拍了拍王永年的肩膀，"；你小子总算开窍了。"；

王永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左老，您说小九定会要求随孙先入京，那她岂不是很危险？皇室与她有血海深仇..."；

左老神色凝重起来："；这正是老朽要提醒你的。京城龙潭虎穴，你们此去凶险万分。但危机中也藏着机遇。"；

"；请左老指点。"；王永年恭敬地说。

左老压低声音："；首先，你要利用星宿卫的身份，在京城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其次，要设法结交一些实权人物，作为靠山；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小九，别让她暴露身份。"；

王永年点头记下，又犹豫地问道："；若有机会...我是否应该帮助赵灵？"；

左老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永年："；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老朽虽是灵体，但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不过..."；他顿了顿，"；赵灵那丫头若能挺过这一关，将来必成大器。你若帮她，或许能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王永年陷入沉思。他想起小九那双坚定而清澈的眼睛，想起她身负血海深仇也要找到灭门仇人的勇气。赵灵虽然算计了自己，但那份为了守护一方百姓而奋斗的决心，却也让他心生敬意。

"；我明白了。"；王永年最终说道，"；我会见机行事。"；

左老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记住，在权力斗争中，最危险的不是敌人，而是所谓的盟友。永远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窗外，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永年望着远方，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会保护小九，同时...或许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女子。

"；对了，"；左老忽然想起什么，"；武城侯府还在散布谣言，污蔑靖海军克扣军饷、虚报兵额。这种手段虽然下作，但很有效。百姓可以忍受贫穷，但不能忍受不公。"；

王永年冷笑："；想不到孙先也学会了这些卑鄙的手段。"；

"；政治就是如此。"；左老叹道，"；真相往往不如谣言传播得快。你要记住这一点，将来在京城，谨言慎行，别被人抓住把柄。"；

"；京城比战场凶险百倍。"；左老的声音像钝刀刮骨，"；那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平步青云，也能让人尸骨无存。你首要记住——"；茶几的茶水飞出突然凝成冰晶，在桌面拼出四个字：活着回来。

王永年盯着那四个渐渐融化的字，喉结滚动："；孙先入京为质，我们星宿卫随行护卫，按理说..."；

"；愚蠢！"；左老一掌拍散冰晶，"；你以为孙佺真在乎非亲生的儿子死活？谁又敢说这不是在弃车保帅！"；他蘸水重画，这次是三方势力犬牙交错的态势图，"；皇帝要质子是为钳制藩镇，孙佺送子是为争取时间，而你们——"；水线突然断裂，"；不过是棋盘上随时可弃的卒子。"；

"；记住，你在京城要演好三重身份。"；左老竖起三根手指，"；明面上是武城侯麾下星宿卫守卫质子的亲兵，必要时还得当孙家的暗桩，更要保护小九。"；他忽然感叹道，"；那丫头，与皇室血仇不共戴天，一旦她身份泄露..."； 冰晶突然化作万箭穿心之状。

"；我死也会护她周全。"；王永年斩钉截铁。

左老却摇头："；蛮勇无用，最要紧的是消息渠道。"；午后的阳光里，左老用雾气凝成京城街巷模型，"；茶馆小二、青楼老鸨、城门乞丐，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耳目。"；他突然提点道，"；特别是各处的说书人，他们卖的不仅是故事，更是风闻各府邸的阴私。"；

王永年指尖轻叩案几，眉头微皱："；左老，京城局势诡谲，我孤身入局，如何破局？"；

左老的灵体空中浮动，眼中精光闪烁："；你有两位故友——万三和向宁。"；“他们二人如何帮我？“

"；万三是秦先生的养子也是徒弟，秦先生乃青莲县评书大家，一生游历四方，京中定少不得说书的故交。"；

"；至于向宁，他是顾庸的弟子，文武双全，你也知晓他曾替顾庸在青莲县周旋各方势力。"；左老指尖凝出一枚冰晶棋子，轻轻落在桌上，"；如今秘境阻塞，顾庸若想让向宁入京，必会给你指点。"；

王永年郑重地点头。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一个比刀光剑影更加危险的战场——权力的游戏。而左老的教导，将成为他最宝贵的武器。

左老的身影飘渺虚幻，但他的眼神却异常锐利："；最后一点，小子，你要记住——在权力斗争中，有时候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往往比贸然行动更有效。"；

王永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中。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未知与危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小九，也为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暮色四合，王永年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背着一个包裹，腰间配着星宿卫的腰牌，却刻意用衣摆遮掩。他穿过东昌府城南市喧嚣的人群，拐进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这里是城南贫民窟，鱼龙混杂，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左老说过，如今在城南一处茶楼帮工。王永年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将巷子染成血色。他加快脚步，在一家名为"；听雨轩"；的破旧茶楼前停下。

茶楼门口挂着褪色的蓝布招牌，里面传出零星的喝彩声。王永年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劣质茶叶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厅内十几张桌子稀稀落落地坐着些粗布衣衫的客人，台上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说《三国演义》。

王永年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壶最便宜的茶。他的目光在茶楼内逡巡，寻找万三的身影。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厨掀帘而出——正是万三，比半年前壮实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风霜，但那双精明的眼睛丝毫未变。

万三端着茶盘在客人间穿梭，看到王永年时明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步走来，放下茶壶时手指微微发抖。

"；青莲溪水今犹在？"；王永年低声问道。

万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答道："；不及当年月色明。"；他声音干涩，"；永年兄，别来无恙。"；

王永年注意到万三眼神中的疏离，正欲开口，万三却突然压低声音："；三更，后巷见。"；说完便匆匆离去，背影透着几分僵硬。

夜色深沉，王永年按约来到茶楼后巷。万三早已等候多时，月光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万三，我需要你的帮助。"；王永年开门见山。

万三冷笑一声："；为了小九？"；

王永年心头一震："；你知道小九的事？"；

"；在秘境之时偶然得知。"；万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王永年这才明白万三的敌意从何而来。他平静地掰开万三的手："；她也要随质子上京。"；

万三如遭雷击，后退两步："；什么？京城对她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王永年直视万三的眼睛，"；听说秦先生在京城说书界人脉广泛，能帮我们建立消息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