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孙先瞳孔骤缩,玉带钩已握在手中。
"世子莫急。"严正卿咳嗽一声,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薛锟的人……咳咳……还不敢真要了本官的命。"
河东将领冷笑:"严大人好胆色,可惜——"他猛地一挥手,"搜!"
军士们如狼似虎地散开,翻箱倒柜,刀尖挑开帘帐,甚至劈开地板,似在寻找什么。
"你们在找这个?"
秦三娘忽然从二楼栏杆翻身跃下,手中高举半块青铜虎符。七彩流光在符面上游走,映得她鎏金甲叶熠熠生辉。
河东将领眼中精光暴涨:"交出来!"
"可以。"秦三娘红唇微勾,"但你们得先放了严大人。"
"笑话!"将领狞笑,"一个青楼女子,也配谈条件?"
"那加上这个呢?"
孙先的声音冷冷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他手中捏着一枚铜钱——正是暗渠中拾得的那枚"盛元通宝"。钱文上的"盛"字竟在缓缓蠕动,化作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钻入他的皮肤。
河东将领脸色骤变:"你……你怎么会……"
"薛锟想要虎符,无非是为了控制‘迦陵金’。"孙先缓步上前,每走一步,皮肤下的金丝便蔓延一分,"可惜,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轰——!"
突然,整座醉仙楼剧烈震颤!楼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响——河东军的"火龙出水"竟在轰击醉仙楼!
"疯子!"武校尉暴喝,"他们连自己人都杀?"
河东将领狂笑:"薛大人有令,虎符若不能到手,便毁了它!"
千钧一发之际——
严正卿突然挣脱束缚,从袖中掏出一枚铜印,狠狠砸向地面:"本官以《大樊律》之名,令尔等——伏诛!"
铜印炸裂,无数细如牛毛的金针爆射而出,精准刺入每一名河东军士的咽喉!
"这是……"将领捂住喷血的脖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工部的……‘锁金针’……"
"答对了。"严正卿冷冷道,"本官早料到你们会来。"
硝烟散尽,醉仙楼内尸横遍地。孙先皮肤下的金丝已蔓延至脖颈,但他神色未变,只看向严正卿:"大人早有计划?"
严正卿擦去嘴角血迹,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东厂刚送来的消息——薛锟背后,是司礼监的马忠。"
"马忠?"向宁瞳孔骤缩,"他一个太监,要‘迦陵金’何用?"
"或许……"小九姑娘忽然开口,银簪指向孙先心口,"是为了这个。"
众人低头,只见孙先胸口皮肤已近乎透明,一颗七彩金属心脏正在缓缓成形……
孙先低头凝视着自己半透明的胸膛,那颗七彩金属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带起皮肤下金丝的脉动。他忽然轻笑一声,指尖轻叩胸前:"严大人,看来下官要比你先体验这'迦陵金'的滋味了。"
严正卿面色凝重,突然从血泊中拾起河东将领的佩刀。刀身映着烛火,竟照出孙先胸腔内蔓延的金丝网络——那些细线已顺着血脉爬满全身,在皮下织就一张璀璨而致命的大网。
"《工部异物志》有载..."严正卿刀尖轻挑,从自己官袍割下一块布条,浸了酒液按在孙先心口,"天宝年间西域进贡的'活金',遇血则生,遇气则长。"
布条甫一接触皮肤,立即被染成金色。更骇人的是,布料纤维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按住他!"严正卿突然暴喝。武校尉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双手扣住孙先肩膀。只见严正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瓶中液体漆黑如墨,却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这是..."向宁鼻翼微动,"黑水城的'死金'?"
严正卿不答,将黑液倾倒在孙先心口。液体与金丝接触的瞬间,竟发出金石相击的铮鸣!孙先浑身剧震,脖颈青筋暴起,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他胸口处的金属心脏突然剧烈收缩,七彩光芒时明时暗。
小九姑娘的银簪突然自动飞起,簪尖赤珠"啪"地炸裂,无数细如尘埃的金粉洒落。这些金粉如有灵性般附着在黑液表面,渐渐形成一幅微缩的星图。
"北斗锁金局..."向宁突然翻开《大典》,手指颤抖地指向某页残缺的插图,"原来如此!当年安西军是用星象之力镇压'迦陵金'!"
楼外炮火渐歇,但更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逼近。秦三娘突然扯下破损的鎏金甲叶,露出臂上一道狰狞伤疤——那疤痕形状,竟与青铜虎符完全吻合!
"没时间了。"她将虎符按在伤处,鲜血涌出的刹那,整座醉仙楼突然震颤起来。地板砖石错动,露出下方幽深的阶梯。
"这是..."武校尉瞪大眼睛。
"真正的醉仙楼。"秦三娘率先迈下台阶,"洪武年间,这里本是锦衣卫的'金匮密档'。"
阶梯尽头,是一间圆形的石室。四壁嵌满铜柜,每个抽屉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图案。中央石台上,静静躺着一具身着唐代铠甲的尸骸——与暗渠中那些不同,这具尸骸通体如玉,唯有心口处嵌着一块漆黑的金属。"代州李氏..."严正卿轻触尸骸胸甲上的铭文,"原来最后一任安西都护李晟,竟葬在此处。"
孙先突然单膝跪地,他的金属心脏与尸骸胸口的黑金产生强烈共鸣。石室四壁的铜柜同时发出嗡鸣,数百个抽屉自动滑开,每个里面都躺着一枚铜钱——全是"盛元通宝"!
"盛元..."向宁拾起一枚铜钱,声音发颤,"这不是年号,是..."
"安西都护府最后的秘密年号。"严正卿从尸骸手中取出一卷玉册,"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叛军切断西域与中原联系。李晟自立'盛元',以'迦陵金'铸币,欲建不死军团光复长安。"
玉册最后一页,画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数百名金属化的唐军跪拜着一尊三头六臂的金属佛像。佛像的胸口,赫然嵌着与孙先一模一样的七彩心脏!
"所以马忠要的从来不是虎符..."小九姑娘银簪指向图案,"他要的是这尊'金身佛'!"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落下簌簌灰尘。武校尉耳贴地面,脸色大变:"重甲步兵,至少三百人!"
严正卿迅速将玉册塞入怀中,突然拔出佩剑斩向李晟尸骸。剑锋与黑金相击,迸出刺目火花。
"大人你...!"向宁惊呼。
"李晟用毕生功力将'迦陵金'本体一分为二。"严正卿剑锋不停,"阳金化佛,阴金铸符。如今阳金在孙世子体内,阴金..."他看向秦三娘臂上的虎符疤痕,"就在她血脉中。"
突然,孙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他全身金丝暴长,在背后凝成三对金属羽翼!更可怕的是,李晟的尸骸竟缓缓坐起,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看"向秦三娘。
"来不及了。"严正卿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涂在剑身,"按《大樊律》钦天监密条,下官今日要行'斩龙'之事!"
他剑锋所指,竟是孙先心口!
剑风袭来的刹那,小九姑娘的银簪与秦三娘的鎏金甲叶同时格挡。"铛"的一声震响,严正卿的佩剑断成两截!
"严大人!"向宁厉喝,"你要杀世子?"
"非杀,是救。"严正卿扔掉断剑,从袖中抖出一卷圣旨,"三日前,陛下密旨:若'迦陵金'现世,持者可先斩后奏!"
圣旨朱批刺目,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右下角那个小小的"马"字——分明是司礼监掌印马忠的代笔!
"假的。"武校尉突然抽刀指向严正卿,"真正的严大人,绝不会用钦天监的'斩龙剑'!"
石室内气氛骤然凝固。秦三娘鎏金甲叶重新覆盖全身,小九姑娘的银簪悬浮空中,簪尖直指严正卿咽喉。
"有趣。"严正卿——或者说顶着严正卿面容的人——突然笑了。他的皮肤开始蠕动,如同融化的金漆般褪去,露出底下青白色的宦官面容:"不愧是武城侯府的人,咱家小瞧你们了。"
"马忠!"向宁失声惊呼。
假严正卿——实为马忠——的袖中滑出一柄金色拂尘。尘丝根根直立,竟是由无数细小的金针组成!
"李晟的'金身佛',咱家要定了。"拂尘轻挥,金针如暴雨般射向众人,"就用你们的血,来祭这尊..."
话音未落,一道雪亮刀光破壁而入!真正的严正卿浑身是血地撞进石室,手中工部特制的"锁金刀"直取马忠后心:"阉贼!"
马忠身形诡异地扭曲,竟如液体般从刀锋前滑开。他的官袍碎裂,露出布满金色符文的躯体——那些符文正与孙先背后的金属羽翼产生共鸣!
"晚了..."马忠狂笑,"阳金阴符相遇,'金身佛'即将..."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孙先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已完全化作璀璨的金色。他心口的金属心脏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起整座石室的震颤。李晟的尸骸彻底活化,与孙先背后的羽翼融为一体。
但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秦三娘身上——她臂上的虎符疤痕迸发七彩光芒,鎏金甲叶自动解体,在空中重组为一尊三尺高的金属佛像!
"不...这不可能..."马忠面如死灰,"李晟明明把佛首藏在..."
"藏在银簪里。"小九姑娘突然开口,声音变得空灵遥远。她的银簪寸寸碎裂,露出内里微型佛首,"代州李氏最后一滴血,等的就是今天。"
三件物品在空中交汇:孙先的金属心脏,秦三娘的鎏金佛身,小九姑娘的银簪佛首。当它们合而为一的刹那,整座醉仙楼轰然崩塌!
烟尘弥漫,整座醉仙楼已化作废墟。金身佛像巍然矗立,七彩流光在其表面游走,映得夜空如昼。佛像胸口处,孙先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但皮肤下的金丝仍在缓缓蔓延,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的四肢。
严正卿捂着肩头伤口,血从指缝渗出,染红半截官袍。他死死盯着佛像,沉声道:"《工部异物志》有载——‘迦陵金佛’若成,则方圆百里金石皆活,人畜化金。""那世子……"武校尉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暂时无碍。"小九姑娘银簪已碎,但指尖仍残留一缕金丝,此刻正微微震颤,"佛心未固,孙先的神魂尚在抗争。"
突然,一阵金属摩擦声从废墟深处传来。众人警觉回头,只见马忠残破的身躯正从瓦砾中爬出——他的左臂已完全金属化,脸上皮肤剥落,露出底下青金色的骨骼,却仍狞笑着:"晚了……佛已成,你们……拦不住了……"
严正卿冷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官印,印纽竟是一只衔着金珠的玄鸟:"马忠,你当真以为,本官毫无准备?"
官印落地,轰然炸开一团青焰。火焰中,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东厂番子无声浮现,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柄特制的铁伞——伞骨泛着幽蓝光泽,分明是掺了陨铁所制!
"东厂提督的亲卫?"马忠瞳孔骤缩,"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听你……"
"因为真正要‘迦陵金佛’的,从来不是你。"严正卿一字一顿,"而是司礼监掌印——冯保!"
冯保现身,棋局终揭
夜风骤起,一顶八人抬的玄色轿辇无声滑入废墟。轿帘微掀,露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尖捏着一串漆黑的佛珠。
"严大人,多年不见。"轿中人声音阴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咱家还以为,你早就死在陇西了。"
严正卿面色不变,只微微拱手:"冯公公别来无恙。只是下官不解,您已位极人臣,为何还要这‘迦陵金佛’?"
轿中传来低笑:"严大人可知,嘉靖三十四年,宫中‘金匮’失窃的那页《崇武大典》记载了什么?"
向宁突然浑身一震:"是……长生术?"
"非也。"冯保轻叹,"是‘以金代脉,逆天改命’——当年安西军炼‘迦陵金’,本就是为了给武惠妃续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小九姑娘猛地抬头:"所以马忠只是幌子……你真正的目标,是借‘金佛’之力,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