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冯保的笑声陡然转冷,"是为太子。"
太子谋局,金佛为引
轿帘终于掀起,冯保缓步而出。他身着蟒袍,面容阴鸷,最骇人的是——他的脖颈处竟缠绕着一条金线,与孙先体内的如出一辙!
"三年前,太子坠马伤及心脉,太医断言活不过弱冠。"冯保轻抚颈间金线,"幸好,咱家找到了李晟的手札。"
他抬手一挥,几名番子押上一名披头散发的青年——正是失踪多时的河北镇海侯二公子,罗元璟!
"罗家世代镇守边关,祖上正是当年关西军的将军。"冯保冷笑,"可惜,他们只知‘阴刻虎符’能控金,却不知‘阳刻佛心’才能续命。"
罗元璟挣扎抬头,嘶声道:"冯保!你答应过……只要我助你取得虎符,就放过我父亲……"
"放心。"冯保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等太子换上世子的‘佛心’,自然留你全尸。"
局势急转直下。东厂番子的铁伞已组成阵法,将金佛团团围住。冯保亲自走向佛像,手中多了一把刻满符文的金刀——刀身形状,竟与小九姑娘的银簪一模一样!
"代州李氏的血脉,果然都在今日聚齐了。"冯保微笑看向小九姑娘,"李姑娘,你祖母可曾说过,这支银簪本该是一对?"
小九姑娘——不,应该称她为李姑娘——脸色煞白:"你怎会知道……"
"因为另一支,在太子枕下压了三年。"冯保的金刀已抵住孙先心口,"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道火龙破空而来,正中金佛肩膀!冯保踉跄后退,惊怒望去,只见废墟外围不知何时已布满火把,当先一人赤甲长刀,竟是河东节度使薛锟!
"冯保!"薛锟声如雷霆,"你答应本帅的‘不死亲兵’呢?"
局势彻底混乱。严正卿趁机低喝:"武校尉!"
后者暴起发难,一刀劈向最近的铁伞。伞面破裂的刹那,内部竟飞出无数细如牛毛的金针,将数名番子射成筛子!
秦三娘则闪身至罗元璟身旁,鎏金指甲划过他腕间绳索:"二公子,现在站队还来得及。"
最惊人的是向宁——他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大典》残页上。血珠诡异地浮空凝结,化作一个复杂的星图,正好映在金佛眉心!
"北斗锁金,南斗续命……"向宁七窍流血却大笑出声,"严大人!现在!"
严正卿纵身跃起,手中多了一柄非金非玉的短剑——剑身透明如水,却散发着极寒之气。
"前朝年间,陶仲文留下的‘玄冰剑’……"冯保终于变色,"你竟敢动用禁物!"
剑锋刺入金佛胸口的刹那,整个天地为之一静。
然后——
"铮!!!!"
一道璀璨金光直冲云霄,将夜幕撕开一道裂口。裂口中,隐约可见星辰倒悬,银河逆流……
当晨光重新洒落大地时,废墟中央只剩下一尊失去光泽的青铜佛像。孙先躺在佛掌中,胸口金丝尽褪,唯有心口处留着一道形如莲花的疤痕。
冯保和薛锟不知所踪,马忠的金属残躯则化作一地金粉,随风散去。
"星象归位,‘迦陵金’的因果暂时了结。"严正卿疲惫地坐倒在地,"但真正的幕后之人……"
"是太子。"苏醒的孙先哑声接话,"他想要的根本不是续命,而是……"
"而是李隆基没能完成的‘金身不朽’。"小九姑娘——李姑娘轻抚银簪残片,"关西都护府的血债,还没完。"
远处,一匹快马绝尘而来。马背上的驿卒高举塘报,声嘶力竭:
"八百里加急!太子殿下……薨了!"
众人愕然对视,却见孙先缓缓摸向自己心口——那里,正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
金属心跳。
晨光熹微,驿卒的呼喊仍在废墟间回荡。孙先低头凝视着心口那道莲花状疤痕,指尖触碰的瞬间,竟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
"世子体内……"严正卿声音沙哑,官袍上满是血污,"还留着‘佛心’的残片?"
孙先尚未回答,一旁的李姑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指尖不知何时凝出一滴血珠,落在孙先疤痕上竟发出"嗤"的灼烧声,腾起一缕七彩烟雾。
"不是残片。"她声音发颤,"是完整的‘迦陵金佛心’——它在伪装成愈合的伤口!"
众人悚然。武校尉的刀"锵"地出鞘:"要不要……"
"没用的。"向宁剧烈咳嗽着,手中《大典》残页已化为灰烬,"星象逆转时,佛心已与世子血脉相融。现在剖心,只会让‘活金’彻底爆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凝重气氛。秦三娘拎着昏迷的罗元璟从废墟另一侧转出,鎏金甲叶上新增了几道狰狞裂痕:"薛锟的人撤得蹊跷,我在马厩发现了这个——"
她抛来一块鎏金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东宫行走",背面却是一幅微雕:三头六臂的金属佛像端坐莲台,而莲台下跪拜的身影中,赫然有薛锟和冯保的侧影!"太子没死。"孙先突然站起身,疤痕处金光一闪而逝,"这是个局。"
众人退回县衙密室时,严正卿从暗格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信纸展开后,露出工部特有的水印暗纹——那是一只衔着金珠的玄鸟,与先前他使用的官印如出一辙。
"三日前,工部尚书曾铣密报。"严正卿指尖轻点信上朱批,"司礼监借修缮皇陵之名,暗中运走了三大箱‘星髓砂’。"
"《天工开物》记载,星髓砂乃陨铁精华。"向宁突然插话,"难道冯保要……"
"重铸金佛。"李姑娘银簪残片在案上划出一道金痕,"但缺了最关键的三样——佛心、虎符,以及……"她抬眼看向孙先,"代州李氏的血。"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一名衙役惊慌撞入门内:"大人!京里来的锦衣卫把县衙围了,说要捉拿私藏禁物的逆党!"
严正卿冷笑:"果然来了。"他猛地掀开地砖,露出下方幽深的甬道,"这条密道直通城北码头。秦姑娘,你带世子他们先走。"
"那你呢?"孙先皱眉。
"本官乃朝廷命官。"严正卿整了整破碎的官服,从架上取下那方"清慎勤"的匾额,背面竟藏着一柄软剑,"正好问问这些‘锦衣卫’,为何腰牌上的云纹是前朝旧制。"
密道出口设在漕运码头的一艘粮船内。众人刚钻出舱底,就听见岸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是卫所的兵。"武校尉从缝隙窥视,"但铠甲下的衬衣……是京营的式样。"
孙先心口突然刺痛,低头发现疤痕处渗出一点金液。更诡异的是,这些液体在甲板上自动聚成箭头,直指南方!
"它在指引方向……"李姑娘声音发紧,"‘活金’之间会相互吸引。"
秦三娘突然捂住罗元璟的嘴。这位镇海侯二公子不知何时已醒,正惊恐地瞪着孙先心口:"你……你成了‘佛龛’?!"
"说清楚!"向宁一把揪住他前襟。
"太子殿下三年前就……"罗元璟喉结滚动,"就用了半颗佛心续命。冯保要找的不是完整金佛,而是能容纳另半颗佛心的‘人龛’!"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众人透过舷窗看见,整条运河的水面竟泛起金属光泽!无数鱼虾翻着银白的肚皮浮上水面,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七彩晕彩。
"快上岸!"武校尉劈开舱门,"水里有‘活金’!"
众人仓皇逃入岸边废弃的龙王庙,却发现殿内早已有人等候——
一顶玄色轿辇停放在斑驳的神像前,轿帘上绣着的北斗七星正与孙先心口的金光遥相呼应。
"世子别来无恙。"冯保的声音从轿中传出,"或者说……该称您为‘佛子’?"
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内里情形:软榻上躺着个面色青金的年轻男子,胸前衣襟敞开,露出半颗金属心脏——那形状与孙先的疤痕完美契合!
"太子殿下?!"向宁失声惊呼。
榻上人缓缓睁眼,瞳孔竟是纯粹的金色:"孙卿……"声音如金属摩擦,"三年前孤坠马时,你就该是这副模样……"
冯保微笑捧出一个玉匣,匣中躺着半块虎符:"多亏罗二公子,阴刻虎符终于完整。现在只需李姑娘的血为引,佛心便可合一。"
李姑娘突然笑了。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箭疤——疤痕形状,赫然是半朵莲花!
"我祖母临终前说过。"她指尖轻抚箭疤,"代州李氏的女子,锁骨中都藏着一枚‘莲箭’。你们要找的……"疤痕突然渗血,在空中凝成微型箭矢,"是这个吧?"
血箭疾射,太子胸前的半颗佛心突然暴起金丝,竟与孙先心口的金光在空中相撞!
两股金光纠缠的刹那,整座庙宇开始崩塌。冯保面色大变:"不对!这不是融合,这是……"
"湮灭。"孙先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心口的疤痕完全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金属心脏。但与太子那颗不同,这颗心脏中央嵌着一枚铜钱——正是那枚"盛元通宝"!
太子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体内的半颗佛心疯狂震颤,金丝如毒蛇般反噬向宿主。冯保慌忙去拦,却被一根金丝刺穿手掌,整条手臂瞬间金属化!
"你……你做了什么?!"冯保惊恐地看向李姑娘。
"关西军当年分藏佛心,本就为防今日。"她冷笑着举起银簪残片,上面浮现出微雕文字:"‘盛元通宝’不是钱币,是李晟将军的‘锁心扣’!"
太子体内的佛心终于彻底暴走。无数金丝从他七窍钻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尊微型金佛虚影——然后,轰然崩散!
三日后,运河下游的渔夫捞起一具古怪浮尸——躯体半人半金,面容依稀可辨是冯保。而京城传来的消息称,太子因"旧伤复发"已移居皇陵静养。
破晓的官道上,孙先勒马回望偃津县城。他心口的疤痕已愈合,但偶尔仍会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接下来去哪?"秦三娘把玩着新得的鎏金护腕——那是从严正卿密室里顺的。
"去泰源。"李姑娘展开一幅地图,指尖点在代州位置,"李氏祖宅的地窖里,藏着全本的《关西金簿》。"
向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摊开的帕子上沾着金粉:"我撑不了多久……《大典》反噬已侵入肺腑。"
"那就先去金京。"孙先一抖缰绳,"崇武年间的《大典》正本,或许记载着拔除‘活金’之法。"
武校尉默默递来一块腰牌——那是从"锦衣卫"尸体上搜出的,背面刻着个"景"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孙先摩挲着腰牌,"那晚在醉仙楼,真正的严大人究竟去哪了?"
晨风吹散余音,只留下官道上渐远的马蹄声。路旁枯树上,一只乌鸦突然飞起,爪间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晨雾笼罩着代州古城,青灰色的城墙在朦胧中若隐若现。孙先一行人的马蹄声惊飞了城门外枯树上的乌鸦,那些漆黑的鸟儿振翅时,羽毛竟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地方不对劲。"武校尉按住腰间佩刀,刀鞘上的铜钉正在微微发烫,"城门上的铁钉,全是新换的。"
李姑娘的银簪突然自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深深插入城门缝隙。簪尾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退后!"孙先一把拽住缰绳。就在众人后撤的瞬间,整扇包铁城门轰然倒塌,露出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大开,却不见半个人影。每个门槛上都摆着一盏青铜油灯,灯芯燃烧时迸溅的不是火星,而是细小的金属碎屑。更诡异的是,地面上铺着的不是青石板,而是一块块刻着星象图案的金属板!
"《关西金簿》上记载过这种布局。"李姑娘声音发紧,"'星轨铺地,金灯指路,此乃寻金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