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片羊皮纸碎片,指尖能触到上面凸起的血渍——不知道是写这字的人,还是被这字诅咒的人留下的。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孙医生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正低头给苏悦涂药,动作倒是细致,可我总觉得他弯腰时后颈那道红痕有些刺眼——像被什么烙出来的,哪是普通烫伤?
"郭晨,来搭把手。"林宇扯了扯我衣角,他正把散落的法器往箱子里收,指节捏得发白,"那老郑说地脉波动过去了,我怎么觉得这楼里的阴气更重了?
你闻没闻到一股子铁锈味?"
我吸了吸鼻子,确实有股子腥甜,像血在空气里氧化的味道。
转头时正看见湛瑶把火柴盒塞进袖口,她朝我微微颔首,眼尾扫过孙医生的方向——那是我们约好的暗号。
七点整,食堂送来了盒饭。
孙医生主动去领餐,回来时额角沾了点灰,苏悦的相机"咔嚓"一声,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缩成了针尖。
"拍我做什么?"他扯了扯衣领,笑容有点僵。
苏悦晃了晃相机:"刚才看你跑太快,怕你摔着。"她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两下,递到我面前——照片里孙医生正站在楼梯转角,背对着镜头,右手举着个银色小瓶,瓶口对着墙缝。
"那是...镇阴散?"我眯起眼。
镇阴散是用来抑制阴气外溢的,可我们之前明明在一楼布过结界,他怎么会单独跑过去补?
"我猜他在掩盖什么。"苏悦压低声音,"今天下午我去厕所,听见转角有动静,过去时只看见墙皮簌簌往下掉,像被什么东西抓过。"她指节叩了叩照片里的墙,"你看这砖缝,颜色比别处深,像被血泡过。"
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张老师就是在那个转角"失足"摔下楼梯的,当时我们都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
八点半,湛瑶借口去实验室取罗盘,把我和苏悦叫到消防通道。
她从口袋里摸出半张符纸,边缘焦黑,是今天对抗地脉波动时用剩的:"这符我验过,里面掺了引魂草。"
"引魂草?那不是招鬼的吗?"我倒抽一口冷气。
"对。"湛瑶的指甲掐进掌心,"今天地脉波动本来该减弱,可符纸烧起来时,我听见有婴儿在哭——引魂草把附近的怨魂全招来了,波动才会反复。"她从包里翻出一叠监控截图,最上面那张是凌晨两点,孙医生抱着个黑布包裹溜进解剖室,"苏悦查了监控,这星期他每天半夜都去解剖室,怀里的东西形状...像口小棺材。"
苏悦接口:"我今天趁他不注意翻了他的药箱,里面有张药方——朱砂三两,黑驴蹄子五钱,胎盘一个。"她喉咙发颤,"胎盘...是养小鬼的材料。"
解剖室、养小鬼、引魂草...所有线索像根绳子,紧紧勒住孙医生的名字。
九点四十,我们在监控室碰头。
林宇扛着棒球棍冲进来:"我刚才看见孙医生往顶楼跑,手里还攥着手机!"
湛瑶迅速调出顶楼监控,画面里孙医生背对着摄像头,对着手机急促说话,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能看见他后颈的红痕——那哪是烫伤?
分明是个青紫色的手印,五个指印清晰得像刚按上去的。
"是张老师。"我想起张老师脖子上的青斑,和这手印一模一样。
上星期张老师说要带我们去老教学楼找线索,结果半道把我们锁在地下室,要不是湛瑶破解了门锁,我们早被地脉怨气吞没了。
当时他说自己被"脏东西"缠上,现在看来,怕是他自己就是那脏东西的傀儡。
"陷阱该收网了。"湛瑶摸出火柴盒,抽出一根红磷火柴,"我下午故意在他药箱里留了张纸条,说今晚十点要去后山林子破地脉阵眼。
如果他是内鬼,现在肯定要通风报信。"
十点整,监控里的孙医生猛地站起来,往楼梯口跑。
林宇抄起棒球棍就要追,被湛瑶拦住:"别急,看他去哪。"
我们跟着监控画面移动——孙医生没往后山跑,反而拐进了实验楼负一层。
那里是学校的废弃档案室,铁门锈迹斑斑,上面贴着的封条被撕得粉碎。
"他进去了。"苏悦握紧相机,"门没锁。"
我们猫着腰摸到负一层,铁门虚掩着,里面漏出幽蓝的光。
我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腐肉味扑面而来——墙上挂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半截手指头;地上用鲜血画着阵图,中央摆着个红布包裹,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
孙医生正跪在阵前,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着,张老师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做得好,等他们进了后山陷阱,我就放你老婆孩子..."
"住口!"林宇的棒球棍砸在地上,震得青铜灯直晃。
孙医生猛地回头,脸上哪还有平时的温和?
眼睛翻着白眼,嘴角咧到耳根:"你们怎么会来?
纸条明明..."
"纸条是我写的。"湛瑶踏前一步,火柴在指尖擦燃,"引魂草的符,解剖室的棺材,还有你后颈张老师的手印——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孙医生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张老师的脸还在屏幕里扭曲:"杀了他们!
快杀了他们!"
苏悦举起相机,闪光灯连闪:"这是你和张老师的通话记录,这是你半夜进解剖室的监控,这是你药箱里的养鬼药方——够不够送你上法庭?"
孙医生突然笑了,笑声像指甲刮黑板:"法庭?
等今晚地脉彻底苏醒,这学校里的人都得给我儿子陪葬!
张老师说了,只要我帮他引出地脉,他就能让我儿子活过来...我儿子才七岁啊!"他突然扑向红布包裹,"他就在里面,他就在里面!"
林宇冲过去按住他,我扯开红布——里面哪有什么婴儿?
是具黑紫色的骸骨,头骨上钉着七根锈钉。
"七钉锁魂!"湛瑶倒抽一口冷气,"羊皮纸上说的'七钉既出,内鬼现形',原来这七钉是锁着内鬼的魂!"她抓起一根钉子,"孙医生,你根本不是自愿的,张老师用你儿子的魂要挟你!"
孙医生突然瘫软下来,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他说只要我帮他,等七钉拔完,我儿子就能活...可我今天看见那孩子的影子了,他浑身是血,冲我摇头..."
我们用绳子把他捆在椅子上时,墙上的青铜灯突然全部熄灭。
档案室的地砖开始震动,头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那股子铁锈味浓得让人发呕。
"地脉...地脉又动了?"苏悦扶住墙,脸色惨白。
我盯着地上的血阵,发现那些血正顺着砖缝往外渗,像有无数只手在下面拉。
湛瑶的火柴"滋啦"一声烧完,黑暗里,我看见红布包裹的骸骨突然动了——七根钉子"咔"地崩出,头骨转向我们,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两团绿油油的光。
"郭晨!"湛瑶拽住我胳膊,"那光...是从地脉裂缝里来的!"
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的水泥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孙医生突然尖叫起来:"钉子拔完了!
地脉哭了!
万鬼听令——"
"砰!"
一声闷响,档案室的铁门被撞开。
一道黑影冲进来,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那东西带起的风掀翻在地。
它的皮肤泛着青灰色,指甲足有半尺长,最骇人的是它的脸——那分明是张老师,可他的下巴脱臼着,舌头拖在地上,眼睛里爬满了蠕动的白虫。
"救...救我..."张老师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可下一秒,他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白虫从他耳朵里涌出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湛瑶的火柴再次擦燃,火光里,我看见墙上的血阵泛起红光,那些渗进砖缝的血,正顺着张老师的脚往上爬。
地脉的哭声从地底传来,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