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湛瑶的手冲下最后三级台阶时,后颈突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声控灯在头顶炸响了一盏,昏黄的光里,林宇正靠在消防栓上擦军刀,刀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楼梯间的监控半小时前全黑了,我把一楼的应急灯线路改到手动了。”
湛瑶的手指还攥着我手腕,凉得像泡过冰水。
她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本子,封皮边缘被指甲掐出了褶皱。
我低头看她时,她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刘海遮住了眼睛:“晨哥,我刚才在楼梯间……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就几分钟。”我撒谎。
其实从她突然说“好像睡了一觉”到现在,我们已经跑过了五层楼,而她本子上那行字出现的时间,绝对在她意识空白的间隙里。
据点在教职工宿舍负一层,是林宇上周撬开的闲置仓库。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着暖意涌出来——吴警察提前半小时让人送了行军床和应急灯,此刻正蹲在角落煮姜茶,蒸汽模糊了他警服第二颗纽扣。
“先喝这个。”他把搪瓷缸塞进我手里,目光扫过湛瑶泛青的嘴唇,“小湛的情况我问过队里的心理专家,记忆断片可能和……环境暗示有关。”他没说“邪祟”,但尾音压得很低。
湛瑶已经坐在折叠桌前摊开了所有资料。
应急灯的红光里,她的钢笔在本子上划出沙沙声,前半页是我们整理了半个月的线索:校史陈列室的骨架、郑神秘人上周送来的老照片、张老师最近三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监控截图。
最后一页那行“门在地下,七人成锁”被她用红笔圈了三遍,旁边批注着“字迹压力值与日常一致,非外力书写”。
“郑神秘人这次给的照片。”她抽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推过来,“背面的字是新写的。”我凑过去,照片里七个穿校服的学生站在老礼堂前,其中一个女生的脸被抠掉了。
背面用铅笔写着:“锁成则门开,门开则影现。”
“假的。”林宇突然从门口插话。
他不知何时换了件黑色冲锋衣,军刀别在腰后,“半小时前我在一楼遇见张老师,他往公告栏贴了张一模一样的照片,配文说‘七人是无辜者’。”
湛瑶的钢笔尖顿住了。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这说明郑神秘人和张老师在争夺同一批信息的解释权。晨哥,你记不记得上周在档案室看到的77届毕业生名单?正好七个名字。”
我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确实,1977年高三(2)班的花名册最后一行写着:“王建国、李淑芬、陈永强、周小慧、赵志刚、刘红梅、……?”第七个名字被红墨水涂得一片模糊。
“黑客呢?”我转向角落的笔记本电脑。
那个总戴鸭舌帽的男生正咬着耳机线,屏幕上跳动着绿色代码:“快了,他们的内部系统用了暗网协议,但防火墙是十年前的老版本。”他敲下最后一行指令,屏幕突然弹出一张表格,“找到了!77届学生死亡记录——王建国坠楼,李淑芬溺亡,陈永强车祸,周小慧……失踪。”
“失踪?”吴警察凑过来,“周小慧的档案我查过,1977年11月15日离校后再没出现,家属报过案,但卷宗在90年代就被调走了。”
湛瑶的手指突然按在照片上那个被抠掉的位置:“周小慧是女生,照片里被抠掉的就是她。”她翻开自己的本子,快速翻到某一页,“我前天在旧图书馆抄的校刊,1977年11月16日头版写着‘七子献门,校魂永固’。”
“献门?”我脊梁骨一凉。
楼梯间里那串铁链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混着重叠的“下一场”。
“更关键的在这。”黑客点了下鼠标,屏幕切换成监控画面,“他们的实时通讯记录——‘目标已触及七人锁,启动清场程序’。”
林宇的军刀“噌”地出鞘。
他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月光下,三四个黑影正贴着墙根往仓库方向移动,脚步轻得像猫:“来了三个,可能还有埋伏。”
“清场程序”四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我抓起靠墙的钢管,转头看向湛瑶:“七人锁是不是和你本子上的字有关?门在地下,七人成锁——地下哪有门?”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指尖抵着太阳穴,声音发颤:“旧礼堂的地下室!我上周查建筑图纸,77年翻修时在礼堂地下建了个防空洞,入口被封死了,坐标……和校史陈列室的骨架位置重叠!”
“晨哥!”黑客突然喊我,“他们的系统里有段实时定位——我们的手机信号被追踪了!”他快速拔掉所有设备的SIM卡,“但有个热源正在接近,距离不到五百米。”
仓库的铁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林宇的军刀反射着红光,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闩——刚才明明闩死的铁条,此刻正缓缓滑开。腐臭味顺着门缝钻进来。
那是种混合着烂泥和铁锈的腥气,我在校史陈列室的骨架旁闻过。
湛瑶的本子“啪”地掉在地上,最后一页新出现一行字:“影至,锁碎。”
“准备防御!”我吼了一嗓子。
林宇抄起墙角的防狼喷雾冲过去,吴警察把湛瑶护在身后,黑客快速把重要资料塞进防水袋。
铁门被撞开的瞬间,我看见门外站着个身影——张老师。
他的后颈肿起三根青紫色的指痕,眼睛泛着浑浊的白,嘴角咧到耳根,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笑声:“下一场……该你们了。”
更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比楼梯间那次更密集,像是有无数条铁链正从地底钻出来。
我握紧钢管挡在最前面,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但足够清晰:“守住门!不管进来什么,都别让它们碰着湛瑶的本子!”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擦过我的裤脚。
那触感像泡发的人皮,带着黏腻的温度。
林宇的防狼喷雾“呲”地喷出去,张老师的身影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他举起手,我这才发现他掌心攥着半块带血的骨头——和校史陈列室那具骨架的肋骨,一模一样。
仓库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湛瑶的手抓住我的衣角,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晨哥,防空洞的钥匙……在骨架的胸腔里。”
铁链声越来越近,混着无数个重叠的“下一场”,像潮水般漫过每一寸空气。
我摸黑把钢管塞给林宇,掏出兜里的紫外线灯——那是我们在骨架旁发现的关键道具。
幽蓝的光刺破黑暗时,张老师后颈的指痕突然蠕动起来,变成了三个青黑色的大字:“七人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