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墙角那摊黑血凝成的六芒星,后槽牙咬得发酸。
平安符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炭,隔着布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湛瑶的银铃铛还在轻颤,每一声都像根细针往耳朵里扎——这是她的法器在示警,说明周围的邪祟浓度已经快饱和了。
"晨子,看这个。"湛瑶突然蹲下来,指尖沿着六芒星的纹路划了一圈。
她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快速翻到某一页摊开——上面是我们之前在旧图书馆抄的青铜箱刻痕拓印。
我凑过去,后颈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六芒星的分叉角度、中间交织的锁链纹路,和青铜箱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张景明的结界不是临时布的。"湛瑶把碎玻璃按进六芒星中心,黑血立刻像活了似的顺着玻璃边缘蜷曲,"他早就在教堂里埋好了这些符阵,彩窗的裂纹、青铜箱的刻痕,包括周校长说的'死人眼泪烧的玻璃'......都是这套邪术的锚点。"
周校长扶了扶眼镜,指节抵着下巴:"当年建教堂时,校董会从欧洲运了批彩窗。
我查过捐赠记录,捐赠者姓陈——和张景明他妈同姓。"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彩窗完好无损,窗心正是个六芒星,"后来文革时彩窗被砸过,修补用的玻璃......"
"用的是当年被镇压的教徒的骨灰。"我接过话头。
上周在档案室翻到的校史里夹着封血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这句话。
当时以为是疯话,现在看墙角的黑血——那哪是血,分明是掺了骨灰的尸油。
林宇突然把战术刀往地上一插。
刀身嗡鸣着震颤,刀尖正对着教堂东侧的彩窗。"有东西在动。"他压低声音,额角青筋跳了跳,"刚才那声尖啸......离门更近了。"
我摸了摸后腰的符袋,里面装着从老城隍庙求的七张镇邪符。
自从进了教堂,这些符就没消停过,现在更是烫得符袋布料都发焦。
正想开口,身后突然响起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找钥匙。"
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板。
我猛转身,看见彩窗下多了道影子——不是人形,更像团裹在黑布里的雾气,只露出双泛着青灰的眼睛。
是个神秘人,上次在旧实验室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突然出现的。
"三把钥匙,对应彩窗、祭坛、忏悔室的机关。"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韵律,像是在念诵某种咒语,"我能压张景明的术法一刻钟,但子时三刻一到......"雾气突然收缩,在地面凝成三个发光的红点,"钥匙藏在红点位置,拿到后插在对应的六芒星中心。"
"你图什么?"湛瑶突然开口。
她把碎玻璃收进掌心,指腹抵着腕间的银铃铛,"上回在化学楼,你帮我们破了养鬼阵;上个月图书馆闹镜妖,监控拍到你往镜子里塞了张黄符。
张景明背后是'青蚨会',你到底......"
"想活命就别问。"郑神秘人的雾气开始消散,地面的红点却越来越亮,"记住,钥匙沾血才能显形。"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我闻到股极淡的檀香味——和我奶奶临终前,床头那盏长明灯的味道一模一样。
"分头找。"我拍了拍林宇的肩,"你去祭坛,周校长去忏悔室,我和湛瑶守彩窗。
记住,钥匙沾血......"话没说完,林宇已经扯下战术刀上的红绳,在食指上划了道口子。
鲜血滴在东侧彩窗的红点上,玻璃突然泛起涟漪,里面隐约能看见个金属轮廓。
"我这边有反应!"周校长的声音从忏悔室方向传来。
他举着手机当手电,光束照在忏悔室的木墙上——原本刻着圣经的地方,浮现出个和六芒星重叠的钥匙孔。
林宇冲我点头,握着带血的战术刀往祭坛跑。
他的影子被烛光拉得老长,经过墙角那摊黑血时,影子突然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下。
我刚想喊他小心,湛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温度在降。"
教堂的烛火开始摇晃。
原本凝固的黑血重新流动起来,顺着墙根爬向彩窗下的红点。
银铃铛的颤动频率变了,这次不是发抖,而是急促的"叮叮"声——这是湛瑶的法器在警告有活物靠近。
"晨子,看窗户。"湛瑶指了指彩窗。
原本裂成蛛网状的玻璃上,浮现出一张张青灰色的脸。
那些脸我见过——上周在停尸房,张景明用邪术召来的替死鬼,都是这些死不瞑目的学生。
"他们被封在彩窗里。"周校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点颤,"当年修补彩窗的玻璃......是用他们的骨灰烧的。
现在张景明要开仪式,他们的魂......"
"要出来了!"林宇的吼声炸响。
我转头的瞬间,看见祭坛方向腾起团黑雾。
黑雾里伸出十几只青灰色的手,正抓着林宇的脚踝往下拖。他的战术刀砍在手上,却像砍进烂泥里,手骨"咔吧"一声断了,可断手还在蠕动着往他裤管里钻。
彩窗的玻璃"咔嚓"裂开道缝。
张景明的笑声混着尖啸从裂缝里钻出来:"子时三刻,血月当空,你们的命,够给我祭旗吗?"
我摸出张镇邪符拍在彩窗上。
符纸刚贴上玻璃,就腾起团黑烟,符面的朱砂字"滋啦"一声烧了个干净。
墙角的黑血已经流到我脚边,我能感觉到有东西正顺着裤管往上爬,凉得像泡在冰水里的蛇。
湛瑶突然把银铃铛塞进我手里。
她咬破指尖,在六芒星中心画了道血线:"去祭坛帮林宇!
钥匙我来拿!"话音未落,彩窗里伸出只手,指甲直接穿透了她的衣袖。
她倒吸口冷气,反手抓住那只手,银铃铛在她掌心炸响——这次的声音清亮得像惊雷,黑雾瞬间散了大半。
我握着银铃铛往祭坛跑。
林宇已经滚在地上,怀里抱着把青铜钥匙。
他的裤脚被扯得稀烂,小腿上全是青紫色的抓痕。
那些手还在往他身上爬,我冲过去用银铃铛砸在最近的手上,铃铛发出的声波像把刀,那只手立刻蜷成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拿到了!"周校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忏悔室的钥匙!"
我抬头看墙上的钟。
原本停在十一点十分的指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缓缓转动。
分针已经过了"11",离"12"只剩两小格。
"还有三分钟。"湛瑶的声音从彩窗方向传来。
我看见她举着把刻满六芒星的钥匙,发梢沾着黑血,"晨子,祭坛的钥匙给我!"
林宇把青铜钥匙抛过去。
钥匙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突然被团黑雾裹住。
张景明的脸从黑雾里挤出来,半边脸是正常的中年教师模样,另半边却爬满蛆虫:"想破我的阵?
晚了!"
黑雾里伸出只骨节粗大的手,直接掐住了湛瑶的脖子。
她的银铃铛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去捡,余光瞥见墙角的黑血已经汇成条河,河面上浮着密密麻麻的青灰色人脸——那些被封在彩窗里的学生,正从血河里爬出来。
林宇的战术刀砍在黑雾上,溅起滴滴黑油。
周校长举着十字架冲过来,可十字架刚碰到黑雾,就"滋啦"一声冒起青烟。
我握紧银铃铛,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手臂往心脏钻——那是张景明的邪术,在啃食我的生气。
"插钥匙!"湛瑶的声音带着血沫。
她的手指死死抠住那只手的手腕,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滴在钥匙上,"快插六芒星!"
我抓起林宇怀里的钥匙,冲向墙角的六芒星。
黑血漫过我的鞋面,那些人脸贴在我腿上,用冰凉的嘴唇啃咬我的皮肤。
我咬着牙把钥匙插进六芒星中心,钥匙刚没入半寸,整面墙突然剧烈震动。
彩窗的玻璃碎了一地。
湛瑶趁机挣脱那只手,把她的钥匙也插了进去。
周校长举着忏悔室的钥匙从后面冲过来,可就在他要插钥匙的瞬间,血河里猛地窜出条黑影,直接撞在他胸口。
周校长闷哼声倒在地上,钥匙飞进了血河。
"周校长!"我扑过去要扶他,却看见血河里伸出无数只手,正抓着那把钥匙往深处拖。
林宇的战术刀砍在那些手上,可砍断的手转眼又长了出来。
时间只剩最后一分钟,墙上的钟摆"滴答"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晨子!"湛瑶突然喊我。
她的银铃铛在地上闪着微光,我这才发现铃铛上刻着个极小的六芒星——和钥匙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捡起铃铛,突然想起郑神秘人说的"钥匙沾血才能显形"。
湛瑶的血还在铃铛上,那是不是说......
我把银铃铛对准六芒星中心。
铃铛刚碰到钥匙孔,整座教堂突然发出轰鸣。
血河开始倒流,那些青灰色的脸尖叫着被吸回墙里。
张景明的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被撕开道口子,露出他扭曲的脸:"你们毁了我的阵!
我要让你们......"
"闭嘴吧。"林宇的战术刀刺穿了黑雾中心。
刀身没入的瞬间,张景明的尖叫戛然而止。
黑雾像被扎破的气球,"噗"地散了。
墙上的钟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
周校长捂着胸口爬起来,手里攥着从血河里抢回的钥匙。
他看了眼钟,又看了看我们:"还有一分钟......"
"插!"我吼道。
三个人同时把钥匙插进六芒星中心。
金属碰撞的脆响中,石门突然发出"轰隆"声。
我转头,看见原本封死的石门正缓缓打开,门外的浓雾里,隐约能看见月亮的轮廓——血月,已经升起来了。
"走!"湛瑶抓起背包就往外跑。
林宇架着周校长跟在后面。
我最后回头看了眼教堂,墙角的黑血已经干涸,六芒星的纹路正在剥落。
彩窗的碎玻璃上,映出张景明扭曲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我读懂了他说的话:"血月当空,仪式才刚开始......"
我们刚迈出教堂,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转头,看见整面彩窗的碎片突然腾空,在半空中重新拼成个巨大的六芒星。
六芒星中心,张景明的身影浮在半空,他的背后,站着个穿着墨绿旗袍的女人——那是我在张景明办公室照片里见过的,他母亲。
"郭晨。"张景明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你以为破了结界就能阻止我?
你看看脚下。"
我低头。
地面的青石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六芒星。
那些六芒星正发出幽蓝的光,顺着我们的脚印,往四面八方蔓延。
林宇突然握紧了刀:"后面有动静。"
我转头。
浓雾里,浮现出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那些眼睛的主人,正踩着青石板上的六芒星,缓缓向我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