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贴着湛瑶的校服,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透过布料传来。
林宇的军刀在左手边划出半弧,刀刃上还沾着刚才砍中黑影时溅的腥甜液体;右边苏悦攥着从墙角捡的碎瓷片,指节发白得像要裂开;赵记者把手机举在胸前,屏幕亮度调到最高——这是他刚从裤袋里摸出来的,王教授的残卷被他垫在手机后面,说是能聚光;刘保安的橡胶警棍在身侧紧绷着,他比我们早半小时进迷宫,此刻后颈还挂着被藤蔓刮的血痕。
黑影们又往前挪了半步。
月光从头顶石缝漏下来,照在最近那团影子的"脸"上,我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嘴咧开,牙龈泛着青黑,"三十年...你们和当年的他们,连站的姿势都像。"
铁链声突然炸响在头顶,我抬头,看见石缝里垂下半截锈迹斑斑的锁链,末端拴着个拳头大的铜铃。
风穿过迷宫的甬道,铜铃摇晃着撞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嗡鸣——这声音我太熟了,从三天前在旧图书馆地下发现密道开始,每到午夜十二点,这铃声就会穿透所有墙壁,像根生锈的针往耳朵里扎。
"晨子!"林宇的低喝拽回我飘走的神。
他的军刀再次劈向左边的黑影,这次我看清了:刀刃没入影子的瞬间,那团黑雾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在刀拔出来时又诡异地黏住刀刃,拉出丝缕状的黑絮。
刘保安趁机抡起警棍砸过去,橡胶棍结结实实砸在黑影腰腹位置——那地方此刻正鼓着团暗红,像颗跳动的心脏。
"有东西!"苏悦突然喊。
她的碎瓷片划破了右边黑影的手腕,黑絮里滚出粒指甲盖大的血珠,落在石砖上滋滋冒烟,"它们身体里有实体!"
王教授猛地翻开残卷,泛黄的纸页被夜风吹得哗啦响:"《镇邪志》载,阴祟借影成形,必附活物为核!"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刚才林宇砍出血,苏悦划出血珠,那就是它们的核!"
黑影们似乎被激怒了。
和湛瑶长得一样的那个影子突然张开嘴,从喉咙里爬出条黑蛇似的舌头,直朝她面门卷来。
我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腕骨传来灼烧般的疼——那舌头碰到我皮肤的瞬间,像泼了浓硫酸。
湛瑶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小瓶,是她三天前在旧教室窗台上捡的风油精。
她拧开盖子,对着黑影的脸猛喷。
风油精的辛辣味炸开时,那黑影发出尖啸,向后退了半步。
月光刚好照在它脖子上,我看见黑絮里隐约露出截红绳,绳结处坠着块半透明的玉——和上周在操场老槐树下挖到的碎玉一模一样。
"强光!"湛瑶突然拽我胳膊,"刚才月光照到它们脸的时候,动作慢了半拍!"
赵记者立刻反应过来。
他把手机闪光灯打开,又摸出随身带的微型补光灯——这是他跑新闻时拍暗场用的家伙。
两道白光交织着扫过最近的黑影,那团黑雾明显僵住了,黑絮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悬在半空。
林宇趁机扑上去,军刀直刺黑影心口的暗红处。
"嗤——"
这次刀刃没穿透。
我听见类似破布撕裂的声响,黑影的身体剧烈颤抖,黑絮疯狂翻涌,却始终护着心口那点暗红。
刘保安的警棍跟着砸下去,精准地敲在暗红上方——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黑絮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半颗腐烂的眼球。
"是眼球!"苏悦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上个月失踪的张老师...他右眼装的义眼就是这种颜色!"
我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事。
张老师是地理老师,带我们去后山考察时掉进溶洞,校医说他右眼球被碎石扎穿,装了颗玻璃义眼。
后来他请长假,可前天我在迷宫的壁画上,看见个戴眼镜的男人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右眼位置画着颗流泪的玻璃珠。
"核是活物的一部分!"王教授扯着嗓子喊,"张老师的义眼,我的半块怀表——"他指了指左边黑影,那团黑雾里果然晃着块黄铜表壳,"上个月我在实验室丢的!"
现在全明白了。
这些黑影是被怨念困住的"影祟",必须依附活人的随身物品才能成形。
而它们的弱点,就是强光和直接攻击依附的"核"。
"赵记者!
保持强光!"我吼了一嗓子,"林宇、刘保安,专攻核的位置!
苏悦,你眼神好,帮着找核在哪儿!
王教授,看着残卷别让它们抢了!
湛瑶..."我转头看她,她正把风油精分给苏悦,"你负责递家伙!"
战场瞬间有了章法。
赵记者的补光灯扫过之处,黑影的动作慢得像慢放;林宇的军刀专挑黑絮稀薄的地方扎,每次刺中核的位置,黑影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刘保安的警棍像敲西瓜似的,专砸核周围的黑絮,帮林宇扯开防御;苏悦举着手机电筒,边照边喊"左边第三个黑影,腰上有串钥匙!"——那是上周失踪的宿管阿姨的钥匙串;王教授把残卷翻到某一页,大声念着"离火破阴,金铁断妄",每念一句,黑影就哆嗦一下;湛瑶像个小后勤,风油精、碎瓷片、甚至从墙上抠下来的石粒,只要我们喊需要,她就立刻递过来。最惊险的是和"我"长得一样的那个黑影。
它的核藏得最深,黑絮裹得像团毛线球。
我挥着从刘保安那儿顺来的橡胶棍砸了七八下,才砸开个缺口,露出里面半枚带血的校徽——是我上周在实验室弄丢的那枚,背面还刻着"郭晨 2023"。
"你以为...能逃?"它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当年他们也这么想...结果都留在这儿了..."
我没理它,攥紧棍子对准校徽砸下去。
第一下,黑絮炸开半边;第二下,校徽露出半截;第三下,"咔"的一声,校徽裂成两半。
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黑絮像被抽干了似的缩成个黑点,"砰"地消散在空气里。
最后一个黑影消失时,迷宫突然震动起来。
头顶的石缝里簌簌落着石屑,原本封闭的东墙发出"轰隆"一声,裂开条一人宽的通道。
通道深处有微光闪烁,不是月光,不是手电光,倒像某种生物的荧光,泛着温暖的淡金色。
"这是..."湛瑶抹了把脸上的汗,发梢沾着黑絮,"壁画里的'生门'?"
王教授翻着残卷点头:"《镇邪志》说,破七重影祟,生门自开。"他扶了扶眼镜,"刚才我们刚好解决了七个黑影。"
林宇踹了脚地上残留的黑絮,军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管它是不是生门,总比困在这儿喂影子强。"
苏悦把碎瓷片往兜里一塞,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猜里面有张老师的下落!
还有宿管阿姨!"
赵记者关掉补光灯,开始收拾设备:"我得把这事儿拍下来,绝对是年度头条。"
刘保安把警棍别回腰上,冲我咧嘴笑:"小郭,带头?"
我看着通道里跳动的微光,喉咙突然发紧。
三天前在旧图书馆发现密道时,我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校园怪谈;两天前在迷宫里捡到带血的校徽时,我以为自己疯了;直到刚才,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黑影说出"等了三十年",我才明白,这所学校藏着比鬼更可怕的东西——是被时间埋住的真相。
"走。"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抬脚迈进通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接一个,连成片。
微光在前方摇晃,像团跳着舞的火。
我摸了摸口袋里湛瑶塞进来的风油精,又紧了紧手里的橡胶棍。
不管通道里有什么,这次...我们不会再落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