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口的风裹着霉味扑进来,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林宇的军刀在身侧晃出冷光,苏悦攥着碎瓷片的手蹭过我肩膀时,我听见她指甲掐进掌心的轻响——这姑娘平时大大咧咧,现在倒比谁都绷得紧。
"小心脚下。"湛瑶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她的指尖掠过我后背,替我拂开垂落的蛛丝。
我这才注意到,通道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凝着暗褐色的水渍,像被反复擦过却总也擦不干净的血。
墙壁上的荧光物质是淡绿色的,呈星点状分布,远看像落在苔藓上的磷火。
走了二十步左右,苏悦突然"哎"了一声,她的运动鞋尖蹭到墙面,碎瓷片在掌心磕出闷响:"你们看这个!"
我凑过去,见她指尖点着一块凸起的石砖,砖面上刻着歪扭的纹路,像是用钝器硬凿出来的。
最上面一道痕迹深些,像道裂开的闪电;中间三道细如蚊足,绕成个不规则的圈;最下面那道...我脊梁骨猛地一凉——那分明是只眼睛,瞳孔处还嵌着粒极小的碎石,在荧光里泛着暗红。
"和石门上的符文结构类似。"王教授扶了扶眼镜,掏出放大镜贴在墙上,"但石门上的是标准的先秦鸟虫篆,这...更像民间巫祝的刻符。"他指腹蹭过那只眼睛,"你们闻闻,这里有股松脂味。"我凑过去嗅,果然有股黏腻的甜腥,混着青苔味直往鼻腔里钻。
"松脂是用来封魂的。"湛瑶突然开口,我回头看她,月光从她发间漏下来,把她的脸照得青白,"我奶奶以前给人看风水,说有些邪祟镇不住,就用松脂混着血涂在刻符上,把魂儿困在石头里。"她的目光扫过那只眼睛,"这石头...在吃人。"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突然发出"嘶——"的破空声。
我下意识拽住苏悦往旁边躲,一团灰雾"轰"地喷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石砖被腐蚀出滋滋响的白烟。
刘保安的警棍"当"地砸在墙上,他扯下制服外套捂住口鼻,吼道:"毒雾!
屏住呼吸!"
林宇的军刀"唰"地划开自己袖子,浸湿了揣在兜里的矿泉水,扔给苏悦:"用这个捂!"赵记者的摄像机哐当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去捡,被湛瑶一把拽住胳膊拖到我身后。
我盯着毒雾喷口——是墙缝里嵌着的青铜管子,拇指粗细,刚才还被苔藓盖着,现在正往外渗着黄绿色的液体。
毒雾喷了七秒,停了三秒,又喷了七秒。
我数着心跳,抓住第三次停顿的空当,冲刘保安喊:"老叔!
喷雾间隔是七秒喷,三秒停!"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警棍往地上一杵:"小郭你带前面,我断后!"
苏悦的湿袖子糊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攥着我的衣角小声问:"晨哥,要是喷的时候没跑过去..."
"不会。"我打断她,盯着下一个喷口的位置,"王教授,您扶着湛瑶;赵记者,摄像机收起来,拉着林宇——走!"
我们像一群被猎狗撵着的兔子,在石砖上狂奔。
第三轮毒雾喷出时,我的后颈已经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刘保安的警棍"啪啪"敲着墙,喊:"快!
就剩五米!"
当最后一步跨出毒雾区时,苏悦的湿袖子"啪"地掉在地上,她扶着墙大喘气,发梢滴着水:"我、我刚才好像看见管子里有张脸..."
"幻觉。"湛瑶替她理了理乱发,"毒雾里有曼陀罗成分,会致幻。"她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看这里。"
青石板上有道半掌宽的裂痕,裂痕里卡着片碎布——藏青色,带着暗纹,和我们学校校服从1993年沿用至今的布料一模一样。
苏悦的碎瓷片"当啷"掉在地上,她声音发颤:"张老师...张老师上周穿的就是这件外套。"
林宇蹲下来,军刀挑开碎布,下面是更深的划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有人在这儿挣扎过。"他抬头看我,瞳孔缩成针尖,"不止一个。"
赵记者的摄像机重新举了起来,镜头扫过墙壁时突然顿住:"等等!
地面!"
我低头,这才发现前方青石板上印着个巨大的脚印。
说是脚印,不如说是爪印——五根脚趾状的凹陷,每根都有我手掌长,趾尖处还嵌着碎石,把石面划得像被犁过的地。
最诡异的是脚印周围的青苔,全朝着脚印中心倒伏,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压过。
"这至少有...八十码?"苏悦踮着脚比划,"成年棕熊的脚印也没这么大。"
"不是熊。"王教授蹲下来,用放大镜贴着凹痕,"边缘有灼烧痕迹。"他指给我们看,脚印周围的石面泛着焦黑,"像是高温物体直接压上来的。"
湛瑶突然蹲下去,手指按在脚印最深的位置:"温度。"她抬头看我,"还残留着热度。"
我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风突然转了方向,从通道更深处灌过来,带着股铁锈味。林宇的军刀"唰"地出鞘,刘保安的警棍在掌心转了个圈,赵记者的摄像机镜头抖得厉害,苏悦下意识往我身后缩,王教授的放大镜"啪"地掉在地上。
只有湛瑶还蹲在脚印旁,她的指尖在凹痕里轻轻划着,像在抚摸什么活物的皮肤。
"晨哥。"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个脚印...在生长。"
我凑过去看,果然,最开始只有半米长的爪印,此刻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四周蔓延,青苔被掀起来,石屑簌簌往下掉,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顶破石板,缓缓爬上来。
"走。"我抓起湛瑶的手腕,"沿着脚印方向,快!"
我们跑起来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刚才毒雾区的青铜管子裂开了。
林宇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管子里...管子里全是头发!
黑的、白的、黄的...缠在一起..."
"别回头!"刘保安吼道,他的警棍砸在墙上,溅起火星,"看前面!"
前方通道突然开阔,荧光物质连成一片,把地面照得像片绿色的湖。
脚印还在延伸,这次更清晰了,甚至能看见趾尖的倒钩状凸起。
苏悦的碎瓷片划破了手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脚印喃喃:"张老师...宿管阿姨...他们是不是也看见这个了?"
"他们还活着。"我听见自己说,"一定还活着。"
湛瑶的手在我掌心里汗津津的,她突然拽了拽我:"晨哥,听。"
我们的脚步声同时顿住。
通道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喉咙里滚着生锈的铁链,混着潮湿的风声,一下一下撞在墙壁上。
那声音不像是动物,也不像是人,更像是...某种被封在地下三十年的东西,终于醒了。
苏悦的碎瓷片"当啷"掉在地上,在寂静里响得刺耳。
林宇的军刀在发抖,赵记者的摄像机彻底黑屏,王教授扶着墙直喘气,刘保安的警棍攥得指节发白。
只有湛瑶还在看我,她的眼睛在绿光里亮得惊人,像两颗淬了火的星子。
"继续走。"她轻声说,"它等了三十年,我们也等了三十年。"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把橡胶棍攥得更紧。
风从身后灌进来,带着越来越清晰的吼声,像根无形的绳子,拽着我们往通道更深处走。
脚印还在前面延伸,泛着青黑的光。
而那吼声,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