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心神,江轻站在导向牌前,若有所思一会,“去精神科。”
三人没敢优哉游哉地走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与死神赛跑。
等下午2点一到,第三天才算彻底结束,还要活过最后两天。
医院主楼人来人往,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和药水味,江轻不舒服。
他真的不喜欢医院,不喜欢药水的味道,身体会产生一种排斥。
三人乘电梯抵达六楼,找到精神科。
宋平安提议,“聚在一起寻找太慢,我们分开,去问谁认识庄医生。”
“现在白天,这里人多,应该不会有危险。”冯瑶瑶附和道。
于是乎,三人各走一个方向,去调查庄医生,想了解一些情况。
他们尝试过询问病友,可病友们一问三不知,提供不了帮助。
这一找就是一个小时,精神科医生不多,有些还没来上班。
江轻心神憔悴,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呼吸窗外空气。
“这些医生不认识庄穆,唉……庄穆说,死后十年接触过七百多名演员,又隐退了七年之久,加起来十七年。”
“死了十七年的人,医院里或许真的没有谁还记得他。”
江轻始终认为,唤醒庄穆是最安全的一条生路。
而了解庄穆这个人,更有利于他想办法去唤醒。
问题……十七年太久了!
叮的一声,三人群聊里收到一条消息。
冯瑶瑶:哥,宋平安,来五楼右边的器材室,我有收获。
“五楼?瑶瑶怎么跑五楼去?”江轻颇感疑惑,但也立马行动。
他几乎和宋平安同时抵达五楼,一个走楼梯,一个坐电梯。
“老江,好巧,你咋不坐电梯?”宋平安灰色运动装帅气,笑问。
江轻白他一眼,“就一层楼还坐电梯?懒死你!”
“你懂啥,这叫风格。”宋平安边走边唠叨,“能坐着,小爷绝不站着,能躺着,小爷绝不坐着,生命在于享受,而非运动。”
“滚。”江轻捶他胸口一拳。
这家伙永远不正经。
两人来到器材室,岁数不小的医生坐在椅子上,发际线堪忧,打开保温杯吹了吹,喝上一口又苦又浓的茶水。
冯瑶瑶招招手,“哥,这位古医生说认识庄穆。”
发际线堪忧的古医生放下保温杯,看了一眼江轻和宋平安,问:
“我带过庄穆一段时间,他算我半个学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精神科医生,可惜他十七年前就死了……你们是他什么人?”
江轻:“老家人。”
宋平安:“亲戚。”
冯瑶瑶:“学妹。”
三人三种答案,没有一点默契,尴尬地看了彼此一眼。
古医生皱眉,“到底什么?”
宋平安咳嗽一声,“古医生,你……相信鬼吗?”
古医生右手摸了摸本就不多的发际线,“这是医院,不是地府。”
“我知道,怎么表达呢……我们遭遇了庄穆的鬼魂,他或许还有心愿未了,我们想了解一下他的过往,帮他完成心愿。”
宋平安半真半假地忽悠。
古医生沉吟六七秒,又摸了摸脑袋,“坦白讲,我不是不信,可庄穆死了十七年,这……”
江轻开口,“古医生,无论你信不信,这是事实……我们只是想要了解庄穆的过往,大家聊聊天嘛,应该不耽搁你上班。”
想了想,眼角皱纹醒目的古医生叹了一口气:
“唉……庄穆这孩子,优点是学医天赋强,缺点是太善良。”
“犹记当年,他拿下博士学位,考进我们这所医院,三十岁的年纪,乖乖巧巧的性格,见谁都打声招呼,礼貌微笑,为人谦虚。”
“我最记得,许多护士和女医生都喜欢他,经常有人对他表白,却都被拒绝,当时大家不理解……他三十岁,长得帅,工作好,又是单身,为什么不找一个女朋友?”
“万一人家有男朋友呢?”宋平安反问。
冯瑶瑶掐了一把老宋腰间的软肉,“你以为这在成都!”
江轻对两人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别打断古医生说话。”
“哦。”冯瑶瑶踩了一脚宋平安。
古医生抿一口茶水,继续讲:
“第三年我们才知道,庄穆有一位精神疾病严重的母亲,除了上班,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照顾母亲,没时间去谈女朋友。”
“精神疾病?”江轻眉毛一挑,“哪方面?”
古医生摸一摸发际线,“庄穆跟我讲过,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母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长大……他读大学那会,母亲患上严重的焦虑症。”
“焦虑症你们懂吗?”
冯瑶瑶抿嘴一想,“睡不着觉?”
宋平安捏住下巴,“担忧,恐惧,失眠,甚至对生活造成影响。”
“对,这些症状,他母亲都有。”古医生回忆着说,“庄穆最初是学心血管临床手术,因为母亲的病情,转去精神医学。”
“他高考全省第一,费了很大的劲校方才同意,具体我不清楚。”“那之后……就是长达八年的大学生涯和硕博连读。”
“他说母亲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一定会治好自己的母亲。”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庄穆入职医院的第三年,眼看母亲病情恢复的七七八八,突然……他母亲出现了另一种症状,人格分裂!”
“还不止一个人格,一共三个,正常的主人格,反社会且攻击性极强的第二人格,停留在丈夫死亡前的第三人格。”
“无奈之下,庄穆给母亲办理住院,白天上班,晚上照顾母亲。”
“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也从那一天起,没人追求他了。”
江轻点点头表示:
“嗯,那些女生也不想摊上一个母亲患有精神疾病的家庭。”
“是啊……”古医生吐出一口气,“可医院的人际关系网太复杂,仅仅一个科室就有上百人,那些被庄穆拒绝过的女生,恶意造谣,弄得许多医生和护士嫌弃、排斥、孤立庄穆。”
“更讽刺的是,反倒那些精神病患者,各种鼓励和安慰庄穆。”
“他们送庄穆锦旗,帮庄穆照顾他的母亲,患者的家属也对庄穆各种感激,夸他是一名善良的好医生。”
“两年后,庄穆入职的第五个年头,意外发生,他母亲死了。”
古医生一脸悲痛,“后来调查,有护士找过他母亲,说了许多话去刺激,什么‘你活着就是你儿子的累赘’,‘因为你庄穆在医院抬不起头来’……他母亲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
难怪第七栋的走廊都是缝合的护士,庄穆在泄愤?!
口干舌燥的古医生又抿了一口茶水,忽地想起什么,说道:
“我手机上有一段视频,十七年前拍摄的……他是我半个学生,我对他很在意,就一直保存着,你们要看吗?”
“要!”江、宋、冯异口同声道。
古医生找出视频,把手机递过去。
三人凑在一起,江轻点击播放。
视频中,年轻帅气的庄穆跪在地上痛哭,身前是跳楼自杀的母亲。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
“我学了十三年医,却救不了自己的妈妈,我什么都做不了……”
“啊啊啊啊啊……”
“我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