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乡试时间就在正月十五之后。
现在十月中旬,再有一个半月就要过年。
留给他的时间不足俩月。
昨日喝多了,已经落掉今日的早读。
没被安排的胡文昊见谢宁要走,心里立刻忐忑,他小心地问:“谢、谢大人,我……我能做些什么?”
谢宁撩了一眼,淡声道:“你我暂时没想好,先好好护理好家人吧。”
府学拜帖,昨日谭佑铭已经给他了。
谢宁收拾一番,带上郑玉泉刘玄,几个护卫动身进城。
云州书院在城东边上山脚下。
刘玄给看守的递上拜帖,门房只翻开看了一眼拜帖,立刻瞪大了眼睛盯着马车里的人。
“谢小三元稍等,小的这就通知山长!”
谢宁下车朝门房点点头。
不多时,门房引着他进入府学,站在山脚下还不明显,往上走青石牌坊上书四个大字“白鹭书院。”
府学建立在半山腰上,一路上山得见各种石碑全是从书院出去,出头世家子弟的文章,门房一路走一路介绍,谢宁听来这些出头的西北子弟竟是没几个出身寒门。
到了书院内院。
“鄙人,书院教谕卢广学,山长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卢广学侧身引路,“谢秀才里面请。”
姓卢?
谢宁对这个姓过敏,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茶室内,几个胡子老头坐在那里喝茶聊天,见谢宁进来没过多表示,其中一个黑胡子中年人指了指长凳,“谢宁?早听说过你,你的府试院试卷子还都是我批阅的。”
科举考官与考生乃是座师与门生的关系。
云州院试主考官乃是京城一位大儒。
这位先生看起来不过五十,而且没有白胡子。
谢宁拱手行礼道:“学生此番得第,多谢先生提点。”
“倒是还不错……”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看着谢宁面容俊俏气度不俗,不卑不亢,朝对面符合世家大儒的白胡子老头笑道:“卢老您看呢?”
又是姓卢?
书院被行卢的承包了怎么地?
“谢小友不必这样看着我。”白胡子老头眉心一条深深的竖纹,眼角耷拉,不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非常严厉,“我是姓卢,乃卢霆族叔,但我们这一支五十年前就已经跟他们分家,对这个你不要担心。”
是同族,但不是一家?
谢宁心下一动,再次拱手道:“老先生说笑了,西北卢家与晚生是有些瓜葛,但此番晚生拜访的是白鹭书院与他们并无干系。”
“说的不错!”
“的确是并无干系!”
“来你过来,我先考校考校你……”
卢秋白连自我介绍都没说,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就盘问个遍,还口头提了几个问题,谢宁对答如流,扎实的基本功叫他满意地点点头,沟壑的脸上连最后一点严苛都不见了,“廖大人果然才学过人,教出来的学生都非同寻常。”
谢宁道:“山长秒赞了。”
谢宁已经管他叫山长了,卢秋白指了指对个的黑胡子老头道:“你知道我是书院山长,那他呢?你觉得他是谁?”
对面的老头,谢宁并未见过。
他出身寒微,科举之前原身从未参加过任何文人之间高端聚会。
更遑论接触,府学书院里的人物。
进门的时候他就仔细观察过书院里路过的每一个人,他淡笑着定睛往黑胡子老头瞧了瞧,“这位应当不是讲书、堂长,您应该是云州府学政阎大人!”
阎学政神情一顿。
卢秋白哈哈大笑,“你是如何知道?”
“这个简单。”谢宁笑道:“书院的教谕和主讲穿的都是差不多的制服,就连您的靴子跟他们的也都一样,而阎大人……”
而能有资格跟府学山长同桌一桌喝茶的身份必然低不了。
“哈哈……没想到你竟然是因为这个看出老夫不同!”
阎学政目光盯着谢宁说不出的满意。
当初他的试卷,就是自己一手提上来,谢宁在白城宿川的种种他也早有耳闻,才学盖人,实干精明又不失文人气节,真乃文之一脉的好苗子。
“你科考的卷子我与卢山长全都看过,你在廖大人那里又学习了这么久,基础方面应当不用再夯实。”阎学政道:“正好今日你来,且跟书院的学子们试试模拟乡试。”
“然后再决定你要不要留在书院读书。”
谢宁应答道:“好,全凭师长安排。”
还是哪位姓卢的教谕领路,一间大书房内已经做了少说得十几个学生,卢教谕不咸不淡地指了块地方,“你就在那坐着等试卷就好。”
姓卢的冷淡,谢宁压根没放在心里。
抬脚就在他指定的地方坐下。
他得罪的姓卢的多了。
他都排不上号。
书房内学生见陌生面孔进来,顿时四面八方地打量他,谢宁朝着周围微笑着点点头。
果然,不出多一会就有人认出他来。
“是、是小三元谢宁……他是谢宁!”谢宁二字一出,书房内顿时躁动起来。
坐在他前头的学生也转头过来看着他,那张脸怎么说,平和的像是木头,死鱼眼、死鱼脸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他仿佛就跟看空气差不多,既没有惊讶,也没有要结交的意思。
淡淡扫了他一眼就转了过去。
“教谕,我想带一人进来考试。”
谢宁指着门口站着的郑玉泉说:“这位乃是我的好友也是预备来年参考的,还请教谕让他进来。”
“书院的乡试模拟考,你当是什么地方?”卢教谕张开就是训斥。
谢宁才不管那个,他道:“跟着我这位郑兄乃是京城的秀才,想必是有资格在这里坐上一坐,我想山长和阎大人应该也会同意的。”
京城的秀才跟江南等地的含金量没差。
是文是武,他不说谁知道。
不过是多点笔墨,山长他们当然会同意。
卢教谕一张脸铁黑,瞪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
郑玉泉进来的时候人都是飘的,他都没想过这辈子还有再坐在考试场上的一天,他面色忐忑地在谢宁身边停留,“谢、谢大人……”
“别的不必做想,正常答题。”
谢宁简单吩咐了句。
郑玉泉在房间内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书院模拟考试,答题时间模式完全按照正常的乡试来,试卷纸张下发后,有学生举着带考题的板子进来,乡试一天三场,这里也是三场,谢宁飞快记录下题目:
第一场: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要求八股作答。
第二场:策问:问:今河患频仍,或言当效禹导,或言宜师贾让,二者孰得?
第三场:论诏判表即实务考核。
题目:论:盐铁之利与民休息孰重。判:娶逃亡妇女为妻案。
表:拟谢赐《性理大全》
好家伙,全是一等一的难度。
不愧是,西北最高学府出的试题。
谢宁琢磨将所有题目看完,心里基本有了个概念。若是这些全都能对答如流,政务上做个县令不成问题。
不光他。
书房内不少学子,全都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