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布衣 第五章 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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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石厅，姜无衣几人还没走两步，便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几位爷，小的余九，大当家吩咐我这几日照顾好几位，有不体贴的，还请几位爷多多包涵哈。”

来人头戴一顶小毡帽，肩膀上搭着条汗巾，眼珠子里透着精明，滴溜溜转动打量几人。

他一副卑躬屈膝，满脸赔笑的模样，不像是山匪，倒像是店里跑堂的小二。

几人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余九。

姜无衣嘬了嘬牙花子，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这分明是胡为派来监视自己几人的。

可他这谄媚模样，无论如何也没法与凶恶山匪联系起来。

还是说，胡为真的相信了自己身份？

姜无衣觉得对方一个老匪，绝不会犯这种愚蠢错误。

况且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即便知道对方是借招待之名监视他们也无可奈何。

“你是原就跟着胡大当家，还是后来上的山？”

余九的腰几乎就没直起来过。

“我是前个月才来山上的，我家老爷被胡大当家一刀劈了，大当家看我机灵就饶我一命带回了山上，我原就是干伺候人的活，上了山自然也就接着伺候各位爷。”

“大当家说了，只要我把几位爷伺候好了，回头就继续留我在山上，姜爷，我这一条小命可就全指望着您了。”

他赔着笑，眉眼间尽是谄媚，主动将姿态拿低，生怕惹得姜无衣不悦。

姜无衣总算知道这小子怎么能活下来了，就这拍马屁讨喜的功夫，不进宫去当太监真是浪费。

不过他脸上还是露出一副受用表情，神色间带着淡淡倨傲。

“你一个小小的杂役倒是会说话，不怕告诉你，我上山可是对胡大当家有大作用的，伺候好我们兄弟几个，到时留你一条性命！”

余九马上附和赔笑道：

“姜爷放心，别的我不行，可要说到伺候人那必不在话下。”

“再过会便要日落了，我给几位爷安排好了屋子，酒食、姑娘，稍后也就送过去，几位爷，这边请。”

他一边在前方给众人引路，一边为几人介绍卧虎山上下。

听着余九介绍，姜无衣心中暗暗惊讶。

整座卧虎山的匪窝，都是以那座石厅为中心几乎构筑成一个坚固的铁桶防御。

石厅作为山匪们商议大事的地方，同时也是胡为住所，在石厅两侧还建起了一排排木屋为大小头目居住。

开辟出的蜿蜒山道周围，还有许多供普通山匪居住的简陋房屋。

山道上每走百步就能看见一座搭起的箭台，有些险要地段甚至不止一座箭台。

沿途走来，姜无衣起码看见了不下十处箭台，每座箭台上都有二三名山匪负责警戒，牢牢控制住了上下山的道路。

更别说山脚下还有负责放哨和设关盘查上山之人身份的小喽啰，整个卧虎山上光是用于警戒的力量，就占了足足三分之一！

连那些简陋搭建起的房屋，也能在被官兵围剿时就地取材，或用于拦路，或充当滚木礌石，延缓上山的速度。

作为穿越者，他第一次理解了为何古代官府对于剿匪之事几乎都提不起兴趣。

单这一座卧虎山，就能抵御近千名官兵的攻打，似卧虎山一般的匪窝天下不知几处，地方官府得调动多少人力物力，付出多少死伤才能打下？

暗暗将几处扼守险要地段的箭台位置记下后，姜无衣装作漫不经心的感叹：

“卧虎山威名，果真名不虚传，若是当初当家的能有胡大当家一半警惕，想来也不会轻易就被官兵打上山。”

走在面前的余九脚下动作慢了半拍，旋即又恢复原先节奏。

“姜爷哪的话，这段时日上山的人多自然也要加强防范，往常山上山下的兄弟们加一块，那也不过三四十人。”

听得这话，走在他身后的姜无衣眯了眯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思索起来。

以卧虎山的地势，即便加强防备，也应该是外紧内松，人手都往山下布置，何必连山道上也如此警戒？

是要防山下的官兵打上来，还是要防山上的山匪作乱？

亦或是，二者皆有？

那位胡大当家，只怕不单单想做一笔大买卖这般简单！

二郡中能来的山匪都来了个七七八八，要说只为了劫这万两抚恤银，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若是胡为真只是个贪图眼前小利的山匪头子，他也不可能从关外到关内一路辗转存活至今日。

他还在谋划什么？

余九停下脚步，打断了姜无衣思索。

既是到了住所，也是因为一伙山匪拦住了去路。

看见山匪中为首的那人，余九笑容僵在脸上。

“几位爷，稍后，稍后。”

赔了个不是后，他快步往那伙山匪走去。

“龙爷，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是缺酒食还是缺姑娘了？这些个小事还劳您大驾？”

“草你娘的余九，少给老子装糊涂！”

山匪中走出一个壮硕汉子，俨然是他们当中领头的，汉子一脚将余九踹倒在地。“哎呦！”

“龙爷，小的真不晓得哪缺了礼数怠慢了您啊。”

那汉子一把抽出刀来，明晃晃的刀刃架在余九脖子上，嘴里唾沫星子更是喷了后者一脸。

“那我问你。”

“这屋子说好了给我兄弟，怎的又临时反悔，让他住去别的地方了？”

余九给姜无衣几人准备的住处，是石厅一侧最末尾的木屋，即便靠外，却也比那些简陋屋子要好上十数倍。

正与自己的把兄弟喝酒喝到尽兴时，便听对方提及被换去了山道上的烂房子里居住，赵双龙登时砸了酒碗，提刀来找人。

“他娘的，是我二龙庄的名头不够响亮，还是你们卧虎山看不起我赵双龙的结拜兄弟。”

冰凉的刀刃在脸颊上轻拍，余九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一句没答好就落得个身首异处。

“龙爷，这些日子山上的屋子紧您也瞧见了，连我们卧虎山的各位兄弟也将屋子腾出来给各位爷歇息。”

“您那位把兄弟十几号人都住了两间木屋，后面这几位爷可是我们大当家亲自吩咐过要好生招待的客人，这若是住去其他地方，大当家那边我也交差不了啊。”

赵双龙这个名字让姜无衣略感耳熟。

想了想后，才记起来此人也是凉州境内有名的山匪头子。

二郡当中，势力第一的当属卧虎山，第二则是那位被砍了脑袋的陈泽安，第三便是眼前二龙庄的大头领赵双龙！

其手底下聚集的匪众至少七八十人，单单他的脑袋就被官府悬赏数百两银子！

上山之前，小六子就特意与自己提及过此人。

脾气暴躁，重情义，一手大刀使得虎虎生风，等闲四五个捕快也近不了身。

暗暗记下了赵双龙模样的同时，余九的口才也让姜无衣起了几分兴趣。

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先摆出卧虎山的待客之道，又暗示那个赵双龙的兄弟借势压人，最后才合情合理的抬出胡为。

这一番说辞下来，既不伤了几家和气，又安抚了赵双龙，难怪能被胡为留下一条命带回山上。

赵双龙的脸色缓和几分，重新将刀收了回去，冷哼一声。

“既然是胡大当家开了金口吩咐，我也不好拂他面子，回头给我那把兄弟送些酒食去。”

言罢，他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姜无衣一行人，不屑地往地上呸了口浓痰，才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回了屋内。

解决了这一点小插曲，余九连连赔笑，招呼着人将酒食与姑娘送了过来。

酒足饭饱，借着让余九打发那两个被掳上山的女子离开间隙，姜无衣轻声开口：

“六哥，今晚劳烦你和几位兄弟轮番守夜，不管余九做什么都不必管他，我总觉得，这山上会出事。”

那一座座箭台上可不止有箭矢，还摆放着数根随时可以点燃举起的火把充作照明。

是预防山上有人作乱，还是真的只是打算防备官兵？

小六子并未多想，只是点点头。

“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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