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布衣 第六章 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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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那一道道饮酒作乐声与男女间粗重的喘息声逐渐消停。

卧虎山上只剩下不知名的虫鸟叫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齐泰用力甩动昏昏沉沉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阮二这小子醒了没。”

正准备去看看下一班值夜的阮二醒来没时，脚步突然顿住。

发梢下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还夹杂着细微的喊杀声。

就在齐泰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困以至于出现幻觉时，不远处呼呼大睡的余九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爷，是不是官兵杀上来了，我怎的听见有喊杀声？”

齐泰正要开口反驳，随即也愣在原地，微弱的喊杀声开始变得清晰。

听着距离，甚至已经离石厅的方向不远了！

真是官兵上山了？！

他顿时睡意全无，冲进去叫醒了众人。

“姜哥儿，好像真是官兵杀上山来了，外边厮杀的厉害。”

不用提醒，姜无衣也听见了外边的动静。

两侧的木屋中也有山匪叫嚷起来。

借着余九出门去探查情况的功夫，小六子低声道：

“姜哥儿，既然官兵上山了，咱们杀出去？”

他们是衙门的捕快，这时候自然要配合官兵里应外合，剿灭山上的山匪。

正是半夜，还有些反应迟钝的山匪在呼呼大睡，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几位爷，真是官兵，离着咱们这不远了。”

“咱们还是逃吧！”

连余九也折返回屋里，一脸慌张。

几人不动声色地将他围住，只等姜无衣一声令下，直接砍了面前这个杂役，亮明自己捕快的身份杀出去！

“逃个卵，山上几百号兄弟，官兵也未必是咱们对手。”

“出去跟官兵拼了！”

抽出腰间短刀，姜无衣脸色发狠，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是捕快，这会官兵都打上山了，不去帮忙就罢了，帮着山匪打官兵？

这位姜小哥真把自己当作匪了不成？

“姜哥儿！”

小六子还想开口，下一刻就被一个眼神瞪住。

没有理会几人心思，姜无衣径直出了木屋

夜色正浓，火光摇曳，夹杂着声声高呼。

山匪的叫骂与官兵厮杀声混作一团，混乱的山道上两杆军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让紧跟而来的几人更坚定了内心想法。

同时对姜无衣的决定更多了几分不满。

难不成非要等官兵杀到脸上来了才一起动手么？

偏偏这会，姜无衣仍然强硬开口：

“见人杀人，除了咱们几个，谁靠过来就把谁杀了！”

末了，他补充一句：

“官兵也杀！”

杀入人群，借着火光映照他看清了所谓官兵的样貌。

百多名穿着衙门衣服的‘官兵’，手上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与几十名山匪打的有来有往。

偏偏这样的夜间混战下，地上躺着的尸首寥寥无几，连那些仓促起身迎敌的山匪也有些茫然。

什么时候官兵这么弱了，还是说他们其实也不比官兵弱多少？

在一众有来有回的厮杀中，姜无衣显得那样突出。

手起刀落，所谓的官兵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虽说不能用军伍中的杀人技，可靠着两次生死搏杀间积累的经验，以及身体本身的素质。

对付起这些所谓的官兵根本不在话下！

看向石厅方向，他目光微动。

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卧虎山大当家的胡为居然没有露面？

有意思。

“小哥，小哥快来搭把手，兄弟我顶不住了！”

一旁的求救声将姜无衣思绪拉了回来。

旁边的山匪正被两人左右围攻，节节败退。

看着那两名努力不让刀砍在身上的官兵，再看看那个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山匪。

他没有半点犹豫。

“兄弟们，山上混进了官府的奸细！”

“咱们当中有官府的人！”

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在山匪一脸茫然的眼神中，姜无衣冲上前一刀捅进他心窝里。

啊？奸细？

我吗？

带着满脑子疑惑，山匪不甘又茫然地倒地。

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那两名官兵也被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趁两人发愣之际，姜无衣抽出带血短刀。

双刀交错，两名官兵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痛苦栽倒在地。

猩红滚烫的鲜血逐渐在脚下汇聚成了一滩血泊，他这副杀神般的模样更是让周围人不敢上前。

“我等是扶风县捕快，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我等是陇西郡捕快，奉命捉拿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异变突生！

连姜无衣自己也没想到，随口喊的一句话居然真让两伙潜入卧虎山上的捕快主动亮明身份。

人群中，十数人暴起发难，举着刀刃就朝身旁山匪砍去。

本就混乱的局面愈发混乱起来，可姜无衣却是叹息一声。太蠢了。

连官兵和山匪都分不清楚，是怎么潜入上卧虎山的？

就当那十几名捕快聚在一块，朝着山道上的官兵快步赶去时，四周忽然亮如白昼。

一道道火把自箭台上举起，原本还与山匪刀剑相向的近百名官兵调转矛头，与突然出现的数十名山匪一并将那伙捕快团团包围！

“姜哥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六子几人渐渐围拢了过来，交手过程中他们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在听见姜无衣那一声大喊后，硬生生将要喊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若不然，那伙被包围的捕快中间，兴许也有他们几人。

“钓鱼。”

姜无衣轻声开口，目光死死地看向石厅。

“啪，啪，啪”

“好一个里应外合，好一个束手就擒。”

胡为的身影出现在石厅正门前，看着那被包围的十数名捕快，面露笑意。

可当目光又扫过人群中的姜无衣时，他的笑容僵硬几分。

这些扮演官兵的山匪，都是他的部众。

本想着试探一番近日上山的人，谁料到这小子毫不手软。

地上那二十几具尸首，近一半都是这小子杀的！

虽然欣赏姜无衣的果决狠辣，可一下死了这么多人还是让他有些心疼。

不过好在，人没白死。

将藏在山上的鱼钓了出来。

“杀了！”

胡为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凛然杀意。

没有给任何反抗机会，箭矢飞射，直接将暴露了身份的捕快扎成刺猬。

“将他们的尸首吊去外边，好让官差晓得招惹卧虎山的下场。”

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同僚，小六子几人心中升起兔死狐悲之意的同时，又感到庆幸。

投向姜无衣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感激与信任。

若是没有姜小哥，他们五人少不得也要被乱箭射死。

想来姜小哥是早发觉了不对，为了不露出马脚才这般吩咐。

偏偏那时自个还觉得对方睡昏了头，现在想来，真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如果说上山时几人还对姜无衣有些不信任，可随着今夜这一场试探，他们已经彻底被折服。

难怪敢主动请缨来这卧虎山上，果真是少年英雄！

“呵呵，为了揪出山上的老鼠，胡某人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众位弟兄受惊了。”

“我胡为绝没有不信任诸位弟兄的意思，不过是此次买卖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诸位见谅！”

胡为主动放低姿态，就今夜之事向众人赔礼。

在场的山匪大多连皮都没破，死伤之人多是胡为手下，只有个别倒霉蛋挨了刀子。

既然对方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其余人纵使内心不满，也只得按捺下去。

偏偏这时。

人群中一个汉子左看右看，瞧见不远处躺着的一具山匪尸首后，顿时红了眼睛。

他跨出人群，手上的环首大刀还滴着血珠，怒声喝道：

“姥姥的，是谁杀了我把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