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布衣 第七章 立威

......

无人出声。

赵二龙浑身上下散发着压抑的气息，整个人宛如一头即将陷入狂暴的野兽。

“我再问一次，谁，杀了我把兄弟！”

他口中的把兄弟，好巧不巧就是那个被姜无衣一刀捅入心窝的山匪。

发现这个问题后，姜无衣眉头一皱，将众人护至身前。

随着气氛逐渐压抑，胡为的一个手下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亲眼看见他杀的。”

众人目光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落在姜无衣身上。

“刚刚也是他喊的有奸细。”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很快就有第二个。

赵双龙认出了这是白天见过一面的那小子。

新仇旧恨，顿时勃然大怒。

“是你，杀我兄弟？”

打满了九环的重刃被他一手拎起，指向姜无衣。

见情况不对，小六子五人纷纷站至姜无衣身旁，随时准备抽刀。

“下午你抢了我把兄弟的屋子，看在胡大当家的面上我不计较，现在有人亲眼看见你杀了我兄弟。”

“是我二龙庄的名头不够响亮，还是我赵双龙手上这把刀不够快！”

看着离鼻尖不足半指距离的刀尖，姜无衣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胡为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开口制止。

毕竟道上不少人都知道，赵双龙那位把兄弟救过他的命。

现在被人稀里糊涂杀了，自然要给出一个交代。

不过在这卧虎山上，还是他胡为说了算！

他目光落在姜无衣身上，倒想看看这小子，能不能给出一个让他开口的理由。

将面前的刀尖推开，姜无衣眯了眯眼，淡然说道：

“赵老大好大的威风，这可不是你二龙庄。”

“少他娘啰嗦，你杀我兄弟，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

“要不，你自废一肢。”

“要不，你他娘对我兄弟磕十个响头，再从老子赵双龙的裤裆底下钻过去，喊我声爷爷。”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赵双龙如此不讲情面。

当着胡为的面，要在这卧虎山上立他赵双龙的威。

看似给出两个选择，实则是逼着姜无衣跪下，乖乖承受这胯下之辱！

是要借着他兄弟的死，用姜无衣给所有人立威。

让这些厮混惯了的人晓得，就算是在卧虎山上，也不是只有胡为说了算。

“去你娘的。”

“胡大当家折损那么多弟兄也没怪罪，你死个结拜兄弟便怪到姜哥儿头上。”

“哪日你老婆偷了野汉子，是不是也要赖我们姜哥儿？”

五名捕快中年纪最小的小六子齐泰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几句喝骂，让在场众人忍不住偷笑，也让面前的赵双龙气红了脸。

“老子劈了你！”

谁也没想到赵双龙会突然出手，抡圆劈下的大刀好似一轮残月砸将下来。

九枚铁环‘叮当’碰撞，锋锐刀芒在半空划出一道白光！

齐泰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刀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根本来不及反抗。

“喀嚓——”

令人耳膜生疼的铁器碰撞声响起。

本就布满了裂纹的短刀，在九环大刀沉重的力道下直接断成两截，姜无衣也闷哼一声，双膝弯曲几分，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

“咚——”

环首大刀携着余威砍落在一旁泥地上。

泥屑飞溅，地上赫然多出一道寸深的刀痕。

小六子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布满冷汗，看着姜无衣背去身后颤抖不已的手腕，他投去感激目光。

可以预见，如果不是姜无衣替他将这一刀打歪，结结实实一刀劈下说不定他真要被劈成两半！

擦去嘴角血迹，姜无衣冷声开口：

“赵老大，你那兄弟想害我在先，被我杀了也是活该。”

目光落在地上那断成两截的短刀上，赵双龙瞳孔急剧收缩。

他深知自己刚才那一刀没有丝毫留手，就是要当众杀人立威。

可面前这小子居然就这么挡了下来？

虽然注意到了对方那微微颤抖的手，可他也不轻松，握刀的虎口只觉一阵酸麻。

压下心中惊惧，赵双龙死死盯着姜无衣。

“放屁，你杀了我兄弟，反倒说他要害你？”

“他若要害你，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老子面前？”

没有回对方的话，姜无衣先是朝远处的胡为抱拳，然后才向着众人开口：

“刚刚诸位都瞧见了我杀官兵的模样，可有半分手软？”

众人皆是摇头，尤其是几个穿着官兵衣裳的山匪，想到当时情形忍不住后退两步。

“倒是赵老大那位兄弟，对上官兵不出全力，反倒将人往我这引来。”

“这不是要害我不成？”

赵双龙张了张嘴，刚想说是自家兄弟不敌。

可话还没出口，他便发觉那两个官兵也被割了喉咙，哪能站出来作证？

“怎么不说话了？”

姜无衣冷笑一声。

“诸位都在与官兵厮杀，独独你那位兄弟将官兵往别处引，是想害我姜某人，还是说想害咱们整个卧虎山！”三言两语间，姜无衣就将矛盾转移，暗示起赵双龙那位结拜兄弟身份不干净。

偏偏死人没法开口解释。

当事的四个人中三个都被他杀了，晓得真相的只有他一人。

赵双龙正欲开口，胡为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都是自家兄弟，再吵便要伤了和气。”

他穿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

此刻的赵双龙在他面前如霜打的茄子，不敢再多言。

姜无衣却没有半分畏惧，不卑不亢地说道：

“大当家明鉴，我初来山上便碰着这事，赵老大他兄弟自个没本事傍身，打不过了便将人带来我这。”

“我既不认得他，也不认得那两位冤死在我刀下的弟兄，若他真与官府有干系，现在躺在那的便是我！”

他手一指，指向不远处那具冰凉了的尸体，又看向赵双龙，一字一句，直戳赵双龙内心。

“不知道赵老大，可也会向现在这般，为我要个交代？”

“......”

沉默。

一番话有理有据，生死面前自然只顾自己，哪管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碍于赵双龙实力没有在面上表露，可心底也认同了姜无衣说法。

“赵双龙，你也听见了？”

“这次山上官兵都是我卧虎山弟兄假扮倒也罢了，可若真是官兵攻上山来......”

胡为没有说完后半句，而是神色冰冷地看向赵双龙。

“大当家......说的是。”

一口怨气堵在胸间，赵双龙只觉憋闷，偏偏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对方低头。

逼迫赵双龙低头后，胡为神色柔和下来，并没有继续责怪双方，反倒是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你那兄弟的死，我也有错，今夜之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姜兄弟初来山上，误杀了你我兄弟也是事出有因。”

“今夜之事，到此为止，你二人不得再私下寻仇，可有异议？”

强忍下喉间腥甜之意，姜无衣看了一眼胡为。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主动将责任揽了过来，既是让自己承他好意，又是让赵双龙无话可说。

不服气，尽管在这卧虎山上向他胡为讨要个说法！

赵双龙苦涩低头。

今夜之后，他赵双龙便不再是二龙庄的赵双龙，而是卧虎山赵双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反被胡为用来立威了。

“是！”

“是！”

不管这二人出于什么心思应下，胡为都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目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

“既然无事，诸位兄弟都散了吧。”

“是！”

数百名山匪，轰然称诺。

回到木屋中的下一刻，姜无衣终于压不住体内疼痛。

“哇。”

他猛地弯下腰，吐出一口鲜血。

“小哥。”

“姜小哥儿！”

在几人搀扶下他重新站直了身体，擦了擦嘴角鲜血后，语气中带着森然狠辣。

“赵双龙，必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