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278章 步步惊心登天梯

“嘎吱——嘭！”

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扇仅仅打开了一人宽缝隙的青铜门户，在林昭焕和楚月侧身挤进去之后，又极其“自觉”地……缓缓关上了！

而且关得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喂喂喂！别关门啊！我们还没出去呢！”楚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自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去推门。

“别碰！”林昭焕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声音低沉，“这门……有古怪。恐怕……不是我们想开就能开，想关就能关的。”

他能感觉到，随着门户的关闭，他们与外面那个巨大黑色晶体广场的能量联系……似乎被彻底切断了！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独立的空间！

楚月也感觉到了。周围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稠，更加压抑了！之前从门缝里吹进来的那股带着古老尘土气息的风，也消失了。空气……几乎完全静止了！甚至……连他们自己的呼吸声，都像是被这粘稠的黑暗吸收掉了一般，听不真切。

唯一的光源，依旧是楚月右手掌心那个“同心印”散发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暗红色微光。但这微光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更大的压制？光芒范围又缩小了一圈，只能勉强照亮他们脚下和身前不到一米的范围。

“我……我们现在……在哪儿？”楚月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这地方……比刚才那个空旷的广场……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这里太狭窄了！太黑暗了！太安静了！

简直就像……被活埋在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金属坟墓里！

林昭焕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凝神静气，将自己那同样被压制得厉害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仔细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似乎正身处一条……极其狭窄的……螺旋向上的通道之中！

是的！向上！

与之前那条缓慢下降的青铜甬道不同，这条通道……是在盘旋上升！

脚下的地面，是同样冰冷坚硬的暗沉青铜，但坡度明显！每走一步，都在向上攀登！

左右两侧的墙壁，触手可及，同样是冰冷的青铜，上面似乎也雕刻着纹路，但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而头顶……则是一片漆黑，感觉……不高？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

“我们……好像……在祭坛里面？”林昭焕根据之前的观察和现在的感受，做出了判断，“我们正在……沿着祭坛内部的螺旋结构……向上走？”

“向上？！”楚月一愣，“去哪儿？去那个……空着的王座？”

林昭焕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路？

“先往前走看看。”林昭焕说道，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注意脚下，慢一点。”

他走在前面，楚月紧紧跟在后面，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两人如同两只误入巨人肠道（？）的蚂蚁，在这狭窄、黑暗、压抑、还不停盘旋上升的青铜通道里，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上攀登。

这里的空气……极其稀薄，而且……带着一种……金属的锈蚀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又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楚月闻到这股味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林……林昭焕……你闻到没？好像……有血腥味？”

“嗯。”林昭焕应了一声，他的嗅觉比楚月更灵敏，早就闻到了，而且……他感觉这血腥味……很新鲜！甚至……可能就在……不远处？！

他心中警兆大生！这条通道……果然不安全！

他立刻停下脚步，示意楚月也停下。

“怎么了？”楚月紧张地问。

林昭焕没有说话，只是侧耳倾听。

一片死寂。

除了他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

但他那被压制的感知力，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就来自……前方！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

那波动……很奇特。不像是活物的气息，也不像是阴魂煞气，更像是……某种……残留的……法术痕迹？！

而且……这痕迹……似乎……还带着点……熟悉的味道？！

林昭焕眉头紧锁。他努力回忆着。这种感觉……他在哪里遇到过？

对了！是那些黑衣人！

之前在采石场入口处，那个被他打破的防护罩，以及后来那些人试图攻击他的能量波动……虽然属性不同，但那种……阴冷、刻意、充满了人工雕琢痕迹的感觉……非常相似！

难道……那些黑衣人……也进来了？！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也是用了某种“钥匙”？还是……强行破开了其他入口？！

他们……是不是就在前面？！

林昭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的处境……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们两人现在都是强弩之末，尤其是林昭焕自己，体内能量混乱，伤势未愈，战斗力十不存一！而那些黑衣人……虽然可能在之前的灾祸中有所损失，但既然能深入到这里，必然还有相当的实力！一旦遭遇……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可能有危险。”林昭焕压低声音，对楚月说道，“做好……准备。”

“什……什么危险？”楚月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掌心的“同心印”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暗红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人。”林昭焕言简意赅。

陷阱？人？！

楚月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

“那……那我们……还往前走吗？”

“……走！”林昭焕咬了咬牙。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不过……要更小心！”

他从怀里（幸好冲锋衣口袋多）摸出了一张……仅剩的、也是威力相对较弱的“匿形符”。这种符箓无法做到真正的隐身，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模糊自身的气息和形体，降低被发现的几率，尤其是在这种光线极差的环境下。

他快速念咒，将符箓激活，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纹扩散开来，将他和楚月笼罩在内。虽然效果因为他的状态不佳和此地能量压制而大打折扣，但……聊胜于无吧。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虽然还是很差），左手捏了个防御指诀，右手……依旧紧握着那块已经沉寂的黑色石片（不知道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还能不能再起点作用？），再次迈步，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朝着前方那能量波动的来源……摸了过去。

楚月跟在他身后，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连呼吸都刻意屏住了。她也将右手掌心那个“同心印”对准前方，随时准备……嗯，在林昭焕需要的时候，再给他来一次“爱心充电”（虽然她自己也怕被吸干）。

通道依旧在盘旋上升。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

那股残留的法术波动越来越清晰了！确实是黑衣人的手法！而且……似乎……不止一种？！

有阴冷的诅咒气息，有狂暴的煞气残留，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属于正道玄门的……纯阳气息？！

林昭焕心中更加惊疑不定！

难道……黑衣人内部……发生了内讧？！

还是……有其他势力的人……也卷进来了？！

就在他心思急转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直笔直向上的螺旋通道，在这里……似乎……抵达了一个平台？！

空间……似乎……开阔了一些？

而且……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这个平台上传来的！！！

林昭焕立刻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示意楚月躲在自己身后。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楚月掌心那微弱的暗红色光芒，朝着平台上看去。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前方那个大约十来平米的狭小青铜平台上，赫然……躺着……三具尸体！！！

三具……穿着黑色劲装、明显是之前那些黑衣人的尸体！！！

他们的死状……极其惨烈！

有的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东西拦腰斩断！内脏流了一地！

有的则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碎！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

还有一个……死状最为诡异！他保持着一个惊恐万分、向上伸手的姿势，身体却……如同被某种力量石化了一般！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石质感？！脸上还凝固着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弥漫在整个平台上，令人作呕！

而在这些尸体旁边，以及平台的墙壁上，残留着……战斗的痕迹！

有被腐蚀的痕迹，有被利爪撕裂的痕迹，还有……几张破碎的、已经失去灵光的……黄色符纸？！

其中一张符纸……林昭焕眼神一凝！

那是……五雷符？！虽然只是最低阶的掌心雷符，但那上面残留的气息……分明是……正宗的道门雷法！！！

果然！有其他玄门中人……也参与了这场战斗？！

是敌？是友？

他们……现在在哪儿？是离开了？还是……也死在了这里？！

林昭焕心中充满了疑问和警惕。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平台，仔细检查着现场。

楚月跟在他身后，看到这血腥惨烈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她强忍着恶心，用手捂住口鼻，不敢多看。

林昭焕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具被“石化”的尸体。

他发现，死者并非真的变成了石头，而是……他的生命精气……似乎被某种极其阴寒、极其诡异的力量……瞬间抽干、凝固了？！导致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类似石化的假象！

这种手法……极其阴毒！也极其……古老！

绝非现代玄门所常用！

难道……是这座祭坛本身……或者……隐藏在其中的……守护者……所为？！

他又检查了其他两具尸体，发现他们身上的伤口……也透着古怪！

被腰斩的那具，切口光滑如镜，不像是刀剑所为，倒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能量……直接切开？！而被撕碎的那具……其残肢上的爪痕……深可见骨！力道之大，难以想象！而且……那爪痕的形状……极其奇特！既不像猛兽，也不像厉鬼……倒像是……某种……巨大的……昆虫？！

昆虫？！

林昭焕猛地想起了巢穴里那些爬来爬去的小黑虫！

难道……这里面……也有类似的……但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守卫？！

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猜测，让林昭焕的心不断下沉。

看来……这条所谓的“生路”……根本就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就在这时，楚月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林……林昭焕！你看墙上！”

林昭焕立刻抬头，顺着楚月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平台内侧的青铜墙壁上，借着“同心印”那微弱的光芒，赫然……刻画着一些……新的痕迹？！

不是那些古老的、看不懂的纹饰，而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刚刚刻上去的……文字和符号？！

字迹潦草，甚至带着血迹！明显是有人在……临死前……或者……仓促逃离前……留下的！

林昭焕连忙凑近了看！

只见墙上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祭坛已醒……神血为引……石门非生……乃……噬魂之口……”

“……左辅……右弼……星移斗转……方有一线……生机……”

“……小心……‘守陵人’……”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似乎还想写什么，却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带着血痕的……抓痕？！

而在这些文字旁边，还刻着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让林昭焕瞳孔骤缩的……符号！

那是一个……残缺的……八卦图案！！！

只有……乾、坎、艮、震……四阳卦的符号！而且……排列方式……极其古怪！似乎……暗合某种……星斗的方位？！

这是……什么意思？！

林昭焕看着墙壁上这些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祥意味的文字和那个残缺的八卦符号，脑子里如同响起了一声惊雷！

祭坛已醒！神血为引！石门（他们进来的门？）是噬魂之口？！

左辅右弼？星移斗转？这是……某种……阵法的提示？！还是……时间的提示？！（左辅、右弼是北斗七星旁的两颗辅星，也与九宫飞星有关！）

一线生机？生机在哪里？！

还有……“守陵人”？！这祭坛……难道……真的是一座……陵墓？！谁的陵墓？！那个苏醒的古神的？！“守陵人”又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那些会“石化”和“撕碎”人的……怪物？！

而这个残缺的、排列古怪的八卦符号……又代表着什么？！

林昭焕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过载了！

这些临死前留下的信息，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恐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他们……真的……走错路了！

那扇青铜门户……根本就不是生门！而是……陷阱！一个……通往死亡的……陷阱！！！

而那个“母体”……它指引他们走这条路……到底……是何居心？！

是故意要害死他们？

还是……它自己也被什么东西误导了？或者……控制了？！

“林……林昭焕……”楚月看着墙上的字，声音也颤抖了，“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林昭焕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残缺的八卦符号。

乾、坎、艮、震……四阳卦……

左辅、右弼……星移斗转……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这些零碎的线索，与他所学的易经、奇门、星象知识……疯狂地进行着匹配和推演！

忽然！

他眼中精光一闪！

他想到了！

《周易·说卦传》有云：“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此为后天八卦描述万物生长收藏的自然规律及方位！

而先天八卦，则是“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代表着宇宙最本源的结构和平衡！

这个残缺的符号，只取四阳卦，排列方式又暗合星斗……

再加上“左辅右弼星移斗转”的提示……

这……这难道是指……

需要……逆转先天？颠倒阴阳？！

以……四阳卦……对应……特定的……星辰方位……在……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定的……位置……才能……找到……那所谓的一线生机？！

这个推测……太过大胆！也太过……逆天！

逆转先天，颠倒阴阳……这在玄门之中，几乎是……禁忌般的操作！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天谴！或者……自身彻底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但是……

林昭焕看着墙壁上那绝望的字迹和最后的血色抓痕……

也许……这……就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这条路……本身就是一条……逆行之路！一条……向死而生之路！

不破……不立！

“……或许……还有救。”林昭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异常的冷静和……疯狂？

他指着墙上那个残缺的八卦符号，对楚月说道：“记住这个符号！还有……记住‘左辅右弼，星移斗转’这八个字！”

“啊？哦……”楚月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赶紧点头，努力将那诡异的符号和八个字刻在脑子里。

“我们……继续往上走！”林昭焕眼神决绝，“既然石门是死路，那……真正的生机……或许……就在这死路的……尽头！就在……那个王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