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醒醒!”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触手处一片滚烫。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嘴角还挂着涎水。
“陈……陈师傅?咋了?你咋回来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瓷瓶,突然咧嘴一笑,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齿。
“好看不?那姑娘说这是‘定情信物’,用官窑瓷瓶装的‘百年好合’!”
我胃里一阵翻涌,那分明是《阴物考》里记载的 “锁魂瓶”。
用生人指骨和尸油炼制,专锁精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抓起瓷瓶想摔碎,却被大柱一把按住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我肉里:“你懂个啥!这是我和那姑娘的缘分!”
他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像被触怒的野兽:“你是不是嫉妒了?我知道你也想找姑娘,可人家看不上你这老头子!”
话音未落,他挥拳砸来。
我侧身躲过,手肘重重撞在他胸口。
大柱踉跄两步,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再度扑来,指甲划过我的脸颊。
断指滚落在我脚边,缠绕的红绳突然如活物般扭动,缠住我的脚踝。
大柱趁机掐住我的脖颈:“敢坏我好事……”
他喉间发出狐狸般的尖啸。
千钧一发之际,我咬破中指,用血点在他的眉心。
大柱惨叫着松开手,伤口处涌出的血竟是黑色的,还带着细小的白毛。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李锦荣的咋呼声:“阿叔!大兄弟!快出来吃早饭!”
帆布门帘猛地被掀开,李锦荣红光满面地探进头,金链子上晃悠的野菊花还沾着晨露。
小飞跟在身后,笔挺的西装袖口却粘着撮可疑的白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两人盯着满地狼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李锦荣瞅瞅我脸上的抓痕,又看看大柱渗血的手腕。
“这……这咋回事?你们俩搁这儿演全武行呢?”
小飞伸长脖子,好奇的打量着我们两。
我按住隐隐作痛的脖颈,看向大柱。
他死死盯着地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方才癫狂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好在他突然蹲下身,慌乱地用破布盖住瓷瓶碎片。
“脚滑摔的!陈师傅好心扶我,结果……”
“摔得可真够热闹。”
我及时打断,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倒是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锦荣立马来了精神,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肩上,震得我伤口一阵发麻。
“嗐!快活归快活,肚子可受不了!村里那桂花酿喝多了,这会儿烧心!”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腕,青铜铃铛发出三长两短的脆响:“昨晚那‘渔家姑娘’真带劲!说要送俺个‘祖传玉镯’,结果摸出来个这玩意儿。”
小飞在旁挤眉弄眼,油头在阳光下反光:“李老板这是艳福不浅!我那‘古装女星’还会唱《十八摸》呢,那嗓子,啧啧……”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唾沫星子溅在大柱背上。
大柱却突然跳起来,拍了拍李锦荣的肩膀,眼神里又泛起狂热的光。
“走!再去村子里找姑娘!我那相好说今天有‘新鲜货’!”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的皮肤下,隐约有黑线在蠕动,如同苏醒的狐脉。
而李锦荣手腕上的青铜铃铛,正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震颤。
每响一声,大柱眼底的浑浊就加深一分。
晨雾中,村子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琴音,混着女人的娇笑。
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半山腰的帐篷缓缓收拢。
李锦荣一把拽住他后领:“兄弟你魔怔了吧?这才刚日出呢!”
他肥厚的手指戳了戳大柱发烫的额头:“村里的姑娘可都是‘夜来香’,白天哪有开门的?”
小飞倚着帐篷杆歪嘴笑,指尖蹭掉袖口的白毛,语气带着戏谑:“柱哥这是被勾了魂哟,昨晚没爽够?”
大柱猛地甩开李锦荣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你们懂个啥!‘新鲜货’要趁天亮前验货!”
他瞳孔边缘泛起诡异的赤红,目光死死盯着浓雾弥漫的村子方向:“迟了就被别家抢了!”
李锦荣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陡然间,一股阴寒刺骨的风倒灌进帐篷。
李锦荣打了个哆嗦:“咋、咋突然这么冷?”
“滚!”
大柱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吼,猛地掀翻折叠桌。
我伸手去拽,却被他反手击中胸口。
力道之大竟将我整个人甩出帐篷。
后背重重砸在岩石上。
“什么情况?”
李锦荣一愣,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大柱和蛮牛一样,直接朝他撞了过去。
我踉跄着爬起身,朝着还在发愣的小飞大喊:“拦住他!”
可小飞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恐惧。
大柱就这样冲进了浓雾,只留下一串诡异的铃铛声在山谷回荡。
我气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飞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疯了?为什么让开!”
小飞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我…… 我不敢…… 那眼神太吓人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我甩开小飞,转身就朝着大柱消失的方向追去。
身后传来李锦荣嘟囔的声音:“不就是想找姑娘嘛,至于这么着急……”
我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冲着他怒吼:“找个屁的姑娘!他被那村子里的东西迷住了!”
说完,我也不解释,继续朝着浓雾深处跑去。
李锦荣和小飞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跟上来。
李锦荣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陈师傅,你别危言耸听,那村子能有啥……”
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吹过。
他手腕上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小飞紧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回头张望,额头上全是冷汗。
浓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半米,我凭着记忆朝着村子的方向摸索。
大柱留下的脚印在潮湿的泥地上若隐若现,可没走多远,脚印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奇怪的爪印,每个爪印里都残留着细小的白毛。
跑出没多远,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沉重。
回头看见李锦荣扶着树干呕,嘴角挂着涎水:“阿叔…… 那姑娘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