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李航宇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军绿色的背包靠在门边,洗漱用品整齐地码在透明收纳袋里,连床铺都恢复了原状——只是悄悄顺走了欣欣的小老鼠枕巾,放在自己背包里。
李航宇拎着行李下楼时,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欣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电饭煲冒着白气,餐桌上摆着刚拌好的小菜。晨光透过纱帘,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怎么起这么早?"他放下行李,想去接她手里的锅铲。
欣欣侧身避开:"别捣乱。"她手腕一翻,煎蛋利落地翻了个面,"吃完再走,你去客厅等着,好了我叫你。"
张诚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却见李航宇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起这么早?"张诚看了眼挂钟,"不是八点的车吗?我家到火车站就50分钟,六点五十走都来得及。"
李航宇:"习惯了,在部队都是五点起床。"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飘出小米粥的香气。张诚了然地笑笑:"欣欣在做早饭?"
"嗯。"李航宇耳根微红,"她说...说吃了再走。"
晨光渐亮,邵秀秀披着外套走出来:"小李,把煮鸡蛋带上,路上吃。"
六点二十,欣欣端出刚烙的葱花饼,金黄油亮的表面还冒着热气。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李航宇低头猛吃,烫得直吸气也不肯停。
"慢点,"欣欣把晾好的米粥推过去,"又没人跟你抢,咸淡还行吗?"
李航宇低头猛扒饭:"好吃。"他声音有点哑,"比食堂强一万倍。"
大年揉着眼睛下楼时,正看见李航宇偷偷把欣欣的手握在掌心。他夸张地捂住眼睛:"啊!我的眼睛!"
佐佐佑佑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左一右架住大年:"非礼勿视。"
吃过早饭,李航宇站在门口,看向欣欣,轻声问:"能送我去火车站吗?"
欣欣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倔强的笑意:"不能。"
"为什么?"
"我怕你舍不得走了。"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飞机吊坠,塞回他手里,"这个还你。"
李航宇一愣:"怎么了?你又不想要我了?"
欣欣抬眸看他,眼里带着狡黠的光:"我只要金的,别的不要。"
李航宇怔了一瞬,随即笑开,眼底的温柔几乎溢出来:"好。"他握住她的手,郑重地点头,"下次一定送你金的。"
"还有戒指。"他补充。
欣欣挑眉:"嗯?"
"手镯。"
"……"
"耳环。"
欣欣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好。"
晨风拂过,院子里传来张诚催促的声音。
六点五十整,行李箱装进后备箱。李航宇站在车门边,他突然转身,一把将欣欣拉进怀里。
"说好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呼吸扫过她的发丝,"暑假结束,就公开我们的关系。"
欣欣耳根一热,手抵在他胸前推了推:"好多人看着呢…别肉麻。"
可李航宇抱得更紧了,邵秀秀投来看戏的目光,几个半大孩子发出“哦”的长音,还有夕夕捂着嘴偷笑。
"李航宇!"欣欣羞恼地掐他后腰,"你再不松手我就..."
"就怎样?"他闷笑着松开一些,却仍圈着她不放,"再把我拉黑名单里?"
欣欣瞪他,却在对上他眼睛时怔住——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认真得让她心尖发颤。
"走了。"李航宇终于松开手,却在她掌心迅速塞了个东西,"保管好。"
欣欣低头,是那枚飞机吊坠,"我不是说只要金的吗?"
他倒退着上车,笑得张扬,"先帮我存着,下次找你换。"
欣欣攥紧吊坠,嘴角轻轻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
李航宇坐在车上,目光扫过门口的每一个人——
系着围裙的欣欣,冲他微笑的邵秀秀,打着哈欠的大年,迷迷糊糊没睁开眼睛的金豆,比着大拇指的佐佐佑佑,还有抱着胳膊的夕夕。
"走了。"他挥挥手,声音比平时哑。
欣欣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缓缓驶出小巷,直到消失在晨光里。
她低头看了看小吊坠,轻轻攥紧。
——金的也好,银的也罢,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他平安。
车子驶上高架桥,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张诚握着方向盘,突然开口:"大年这辈子当不了兵了。"
李航宇转头:"为什么?"
"小时候调皮,"张诚指了指自己右肩,"从房顶上摔下来,这儿缝了十八针,胳膊差点废了。"他笑了笑,"不过也好,有两个当兵的姐夫护着他,一样的。"
李航宇呼吸一滞,"姐夫"这个词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张诚目视前方:"你要是真打算娶欣欣..."
"我知道。"李航宇打断他,声音很稳,"欣欣说过——得拉拔大年。"
后视镜里,张诚的嘴角微微上扬。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导航仪机械的女声提示着前方路线。李航宇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想起之前欣欣跟他说的话——
【我爸最放不下的就是大年】
【他说,他以后要是出了意外,我们姐仨都得拉拔大年】
当时她认真的模样,他现在还记得。
"干爸,"李航宇突然开口,"等下次休假,我带大年去部队参观。"
张诚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那小子得乐疯。"
阳光渐渐变得刺眼,李航宇摸出手机,给欣欣发了条消息:【跟大年说,下次带他摸真枪】
三秒后,回复弹出:【他已经乐疯了】
李航宇笑着锁屏,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一架战机正拖着长长的尾云划过天际。
车子驶入火车站前的缓行路段,张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变得郑重:"小李,有件事得跟你交代下。"
李航宇立刻坐直:"干爸您说。"
"我妹妹张艳一家在北京,大闺女恬恬——也在那儿。"张诚从储物格里抽出一张便签纸,"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就去找他们。"
便签上整整齐齐写着两行电话号码,笔迹力透纸背。李航宇双手接过,小心地放进内兜:"我记着了。"
"还有,"张诚目视前方,"我有个干弟弟叫宋齐,在北京当律师。"他顿了顿,"就是当年我大哥从冰窟窿里救上来的那个孩子。"
后视镜里,李航宇看见张诚眼角微微发红。
"这些年一直走动着,他总说要报恩,"张诚打着转向灯拐进站前广场,"你有空去走动走动。"他意味深长地补充,"是人...难免遇上些纠纷。"
"明白。"李航宇喉结动了动,"谢谢干爸。"
广播里开始播报班次信息,张诚把车停进临时车位,突然转身按住李航宇的肩膀:"最后一句——"
"如果你和欣欣真的有缘..."他声音突然哽住,最终只是重重捏了下李航宇的肩章," 哪怕你最后没和欣欣结成夫妻,记住你还是我干儿子。"
"干爸..."李航宇嗓子发紧,突然不知该说什么。道谢太轻,承诺太重。
张诚却摆摆手,从后备箱拎出行李箱:"赶紧的,要检票了。"
站前广场人潮汹涌,李航宇拖着箱子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跑回来,结结实实给了张诚一个拥抱。他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衣服上沾染的葱花香气——那是今早欣欣烙饼时溅上的油星。
"爸!"他脱口而出,又慌忙改口,"不是,干爸我..."
张诚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深深的沟壑。他重重拍着李航宇的后背,掌心温暖有力:"好小子...去吧!"
安检口排起长队,李航宇拖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张诚始终站在原地,像座沉默的灯塔。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这个男人才抹了把脸,转身走向停车场。
手机震动,欣欣发来消息:【我爸是不是又唠叨你了?】
李航宇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身影,慢慢打字:【嗯,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们】
按下发送键时,他摸到内兜里的便签纸。纸角有些硌手,却让人莫名安心。
——高铁上——
李航宇攥着那张写满联系方式的便签纸,指节微微发白。
张诚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
"恬恬跟着她表哥在北京搞装修..."
"宋律师什么案子都接..."
"有事千万别自己扛..."
每一个字都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这不是普通的客套,这是把整个张家的底都交给了他。老一辈人最珍贵的人情关系网,此刻正静静躺在他制服内兜里。
李航宇摩挲着手机壳,给欣欣发了条语音:"咱爸..."他顿了顿,笑着改口,"干爸把宋律师电话给我了。"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起来。指导员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深吸一口气接通:"报告!我正在..."
"知道你在高铁上。"指导员的声音带着笑意,"有个好消息——下半年新飞行员集训,组织上点名要你当助教。"
窗外麦浪翻滚,远山如黛。李航宇望向北方天空,那里有架战机正划出长长的尾迹云。
他忽然想起今晨欣欣还他吊坠时狡黠的笑,想起张诚郑重的托付,想起大年嚷嚷着要穿他制服的模样...
原来最坚实的后盾,从来不是冰冷的钢铁翅膀,而是这些把他当成自家人的温暖牵挂。
——原来被家人托付的感觉,是这样沉甸甸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