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偶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公主大祭 上 顺他一回意

尤乾陵吩咐完后就自顾自回屋内了。闫欣能开口问元硕，却不大想问尤乾陵——她也知道自己若是开了口，尤乾陵不会拒绝自己。

但长公主大祭也就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

闫欣看他过往便知他能这样亲自为自己父母大操大办的机会并不多。

想到自己甚至连父亲尸骨都不曾收敛，除了有一些羡慕之外，她私心也希望尤乾陵能顺心顺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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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在尤乾陵帮自己不少忙，还管她吃住行，闫欣趁机赶工给长公主大祭送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礼。

手上有活计，日子就过得快。

本觉得这两三天自己的日子可能会不大好过，她都做好了咬碎牙忍着不跟尤乾陵对着干的准备。结果日子过起来，却好像比在阁楼那会要顺遂安心许多。

一来没有祭天台的人在府外打扰。她不用时刻担心云长青忽然出现给自己闹出点幺蛾子出来。

二来尤府忙碌的人影实际上比她想象中要干扰大。这两天什么都看不到，倒是让自己平心静气了。

在这大门紧锁的僻静小院内，一天到晚只有安静的尤乾陵和埋头干活的自己。

另外，让闫欣意外的是元硕离开之后，尤乾陵暴躁唠叨的性子竟然收了。

他并没晾着自己，但大部分时间也就坐在自己不远处，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做工干活，不打扰自己也不发脾气。还会隔三岔五地让人给自己送东西进来，自己吃两口，剩下的全都给自己。

并且闫欣意外发现他的喜好跟自己越来越接近了——侧面来说，这也是好事。她不用吃些自己并不愿意吃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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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安安静静没有干扰的做事，效率总是特别高。

第三日，元硕来接他们时，闫欣将之前做了一半的工大部分都赶出来了。

元硕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多了的偃偶，问：“这是做什么？”

闫欣带着赶完工的满足，舒心道：“长公主大祭上用的偃偶啊，你放心，这是普通的款，只是做工比一般人家要精致些。虽然款式老了些，但也是去年流行的模样。”

她回头朝尤乾陵得意地说：“我给长公主送的大礼，怎么样？”

尤乾陵似乎有心事，发觉四周安静下来了才抬头看闫欣那得意洋洋的神色，皱眉道：“什么怎么样，赶紧收拾走人，墨迹什么。”

闫欣不跟他一般见识，把尤乾陵的催促游刃有余地转嫁到元硕身上，理所当然地指使他赶紧将偶搬上车。

“快点快点，别耽搁了时辰。”

元硕看着她一脸‘不要跟我客气，尽管拿去用’的大方模样，没敢接话。

只默默看向尤乾陵。

尤乾陵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审美实在惨不忍睹的偃偶，竟没发脾气，道：“人家一份心意，一并带上就是。”

闫欣记起尤乾陵说过想要在大祭上吓吓崇明帝的馊主意，问：“戏偶要带吗？”

尤乾陵手一顿，兴趣缺缺道：“先不带了，这几天没去找太子，没跟他对暗号。”

闫欣盯着尤乾陵看了许久——都这么顺着他了，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张扬跋扈不应该是平南郡王给人刻板印象吗？放过这次机会以后可未必有了。

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没回过神来？

她多嘴再问了一句：“当真？”

尤乾陵拧眉道：“你和戏偶只能去一个，选一个。”

闫欣不满道：“以后别跟我抱怨就行。”

她心底有些替尤乾陵失落，他原本应该是想闹一闹的。

元硕特意等闫欣将庭院内收拾好了，才让人进来将做好的偃偶扛出去。尤乾陵也跟着先走了出去，闫欣则跟元硕走在后头。

她反应过来了。

气氛不太对劲——尤乾陵太安静了。

回想这两三天他们俩在这里，中间谁都没来过吗？

不见得。

在被锁上的庭院内岁月静好，外面可未必当真如此。她隐约记起中间有几次尤乾陵出去接吃食有显露出些异样。

他出去时脸色尚好，回来的时候面色却带着隐约的怒气。

她还以为是吃食不合他口味在生气，故意上去讨要了食盒，当着他的面吃得津津有味。

原本就是惹他的举动，不想尤乾陵见她那模样却面色和善了起来。

就很……怪异？

不算。

反常？

也不算。

有种她猜错了方向的感觉。

闫欣若有所思地上了马车，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头一个上来的。尤乾陵落在她身后，正四下警惕地看了许久。元硕也不在身侧，似乎走远了，好一会才回来悄声和尤乾陵说了话。

尤乾陵点头，迈步上了马车。

他跨步进马车，一抬头就看到闫欣正骨碌着一双眼盯着自己，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欲盖弥彰地说：“看什么。”

闫欣心说看你反常，嘴上却道：“郡爷不给人看吗？”

尤乾陵冷哼一声，坐下后偏过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

这回又是元硕赶的车，闫欣低声问：“直接回府还是去长公主府？”尤乾陵斜她一眼，正要回，却听闫欣立即说：“还是直接去长公主府了，躲了好几天了，也该面对了。”

尤乾陵登时像被踩到了尾巴，怒声道：“什么叫躲？我们不过就是……”

闫欣看着他脸上的急躁，理直气壮地拱火道：“本该就是我应去面对的人，郡爷挡得了一时，我躲不了一世。”

尤乾陵一时没接上她的话，面色微红——得，恼羞成怒了。

闫欣并不迟钝，关于云长青的事，她心里有数。

从她和云长青初见开始，云长青的目标一直就是自己，他连尤三姐那样的绝色看都不看一眼，却带着祭天台不可外露的东西亲自到府上送她，又怎会在后面没见着她的时候悄无声息？

闫欣回忆了云长青同自己说过的所有话，充其量他想要的就是去一趟祭天台。

而她本来就要去那个地方。

“我代郡爷进祭天台守祭吧。”闫欣继续火上浇油说。

尤乾陵震惊地瞪大了眼，他原本有一双极为秀丽的凤眼，眼角自带贵气。这会眼尾张开，像极了要喷火的鸾鸟。

闫欣见火点着了，又气定神闲说：“您先别生气，听我说好吗？”

尤乾陵给她温和的声调浇熄了一点内心刚刚窜上来凶猛怒气，说：“你最好说得好听一点。”

闫欣无奈暗道这人当真是孩子气，自己说点好听的话哄下就不生气了吗？

可惜她惯常不会说好话，只会说该说的话。

赶车的元硕掐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爷，人来了。”

郡爷的脸色登时拉长了，他压着自己脾气说：“碾过去。”

元硕干笑了两声，闫欣朝他说：“等等。”

尤乾陵：“元硕是我的人，不听你的话。”

闫欣说：“那我跳车？”

尤乾陵登时大怒：“你敢！”

闫欣心说她还真敢，跳个车而已，她对这种手造的东西十分熟稔，知道哪个时机，用何种姿势跳下去，怎么跳能让自己毫发无伤。

闫欣道：“我不敢。我就跟他说两句，把话说清楚而已。他又不能把我吃了。”

尤乾陵重哼了一声。

“当着我的面说，一个字没说对，你就重说。”

外面的元硕没忍住笑出了声。

马车缓缓停下，云长青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出现在马车外。

“臣下恭迎郡王爷。”

元硕掀开了帘子，让尤乾陵显露在云长青面前。那一身祭服的中年男子却是明目张胆地在马车内搜罗了一阵，见到了闫欣在里面才眉开眼笑说：“表小姐也在，别来无恙。”

闫欣道：“有劳云大人挂念，近日我确实过得不错。”

云长青迟疑道：“有些话，我想同表小姐私下说一说，不知方便否。”

尤乾陵黑着脸。

“不方便。”

闫欣：“……”

尤乾陵指着车外快到天顶的日头，理直气壮地嚷道：“没看时辰吗？马上就要入长公主府开始大祭了，什么话比长公主大祭还重要？”

闫欣心说郡爷说的对，郡爷说什么都有理，但话还是让她来说成吗？

她知晓如何应对云长青这种牛皮糖，可寻思一会放弃自彻底撕破脸的念头，给尤乾陵留了个面子。

“云大人想说什么我心里有数。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向听郡爷的，他说东我便在东，他说西我也在西。”

云长青沉默片刻道：“你想清楚了？”

闫欣道：“我让云大人生出我会言不由衷的错觉吗？先给您陪个不是。”

云长青终于冷下了脸，说：“你没看那日我送给你的那些东西。”

闫欣就算不看也知道他在里面放了什么。

他的目的是要自己进祭天台，那么箱子里一定放着里面对她有吸引力，但却不足以让她知道全貌的东西。里面也许是父亲的遗物，也许是和父亲被牵扯进去的那件贪腐案相关的东西，也许是其他她一直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但绝不可能是她想要的真相。

“云大人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这人眼光挺高，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看得上。天机阁内若都是这种玩意，那里想必也藏不了让我有兴致的东西。”

云长青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逡巡，闻言道：“什么样的玩意才能表小姐有兴致？”

“自然是……，”闫欣只说了三个字，尤乾陵便掐断了她，“尤府什么没给你备好？一个外人瞎说两句就能将你骗走。”

闫欣抿嘴道：“罢了，说了也没用，这盛京乏味的很，云大人您说是不是？”

说完，她便返身入内坐下。

元硕适时放下了帘子，朝云长青道：“云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要从长公主府正门入内，不跟您同路，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