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夜色如墨,玉虚学宫后院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
寇仲盘坐在一块青石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缓慢划出一道弧线,指尖隐约有淡金色光芒流转。
"不对!又错了!"寇仲懊恼地甩了甩手,"这'金式·初阳升'的第三变招,我怎么也练不顺。"
三丈外,徐子陵正以指代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完美的圆形。
每个圆成形时,都会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淡蓝色的水痕,久久不散。
"仲少,你的真气走得太急了。"徐子陵收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常师说过,金性刚烈,但过刚易折。你要想象自己是在..."
"是在用绣花针挑开蝴蝶翅膀上的露珠。"寇仲不耐烦地打断道,"这话我都听了八百遍了!可我就是静不下心来。"
徐子陵正要再劝,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谁?"寇仲猛地跳起,警惕地望向声音来处。
月光下,一道婀娜的身影缓步走来。
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赤着雪白的双足,身穿淡紫色纱裙,腰间系着一条银铃腰带。
她每走一步,银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竹林里格外悦耳。
"小女子婠婠,见过两位公子。"少女盈盈一礼,声音甜腻如蜜。
寇仲眼睛一亮,正要上前搭话,却被徐子陵一把拉住。
"阴癸派的人?"徐子陵沉声道,右手已悄悄摆出防御架势。
婠婠掩嘴轻笑:"徐公子好眼力。不过人家这次来,可不是找麻烦的。"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人家是来拜师的。"
"拜师?"寇仲嗤笑一声,"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阴癸派圣女会来玉虚学宫拜师?"
婠婠不以为忤,反而向前走了几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飘散开来,寇仲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人家可是真心实意的。"婠婠委屈地撅起嘴,"常前辈打破门阀垄断,开创武道新路,这等胸襟气度,人家仰慕得紧呢。"
徐子陵突然喝道:"仲少,闭气!这香气有问题!"
寇仲猛然惊醒,连忙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他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婠婠突然变成了三个。
"天魔香?"徐子陵扶住摇摇欲坠的寇仲,厉声道,"阴癸派就只会用这等下作手段?"
婠婠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徐公子这话可伤人了。人家不过是想试试玉虚学宫的本事..."她话音未落,身形突然化作一道紫影,五指成爪,直取徐子陵咽喉!
徐子陵仓促间抬臂格挡,却见婠婠的手腕一翻,三寸长的指甲如刀锋般划过他的手臂,带起三道血痕。
"陵少!"寇仲强忍眩晕,挥拳攻向婠婠后背。
谁知婠婠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纤腰一扭,轻松避过。同时右腿如鞭子般抽出,正中寇仲胸口。
"砰!"
寇仲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根竹子上。碗口粗的竹子应声而断。
"就这点本事?"婠婠失望地摇头,"看来玉虚学宫也不过如此。"
徐子陵扶起寇仲,低声道:"用那招。"
寇仲会意,两人同时运转《大自在五行剑经》。
寇仲指尖泛起金光,徐子陵掌心涌出蓝芒,两股真气在空中交汇,化作一道青金色的剑气,直射婠婠!
"咦?"婠婠面露讶色,不敢硬接,身形如鬼魅般闪避。但那道剑气竟如活物般紧追不舍。
眼看剑气就要击中,婠婠突然娇喝一声,周身爆发出浓郁的紫黑色气劲。她的双眸完全变成黑色,长发无风自动。
"天魔**·魅影千幻!"
刹那间,竹林里突然出现数十个婠婠的身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
青金剑气穿透其中三个幻影后,终于力竭消散。
"有点意思。"所有的婠婠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诡异非常,"不过还不够..."
话音未落,所有的幻影突然同时出手!数十道紫黑色气劲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双龙完全笼罩。
寇仲和徐子陵背靠背站立,拼命催动真气防御。但他们的护体气劲在紫黑色气劲的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坚持住!"徐子陵咬牙道,"常师说过,天魔**最耗真气,她撑不了多久!"
婠婠的娇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徐公子懂得真多。不过..."所有幻影突然合而为一,出现在双龙面前三尺处,"你们撑得到那时候吗?"
她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浮现出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漩涡缓缓旋转,寇仲和徐子陵只觉得全身真气都不受控制地向那漩涡涌去!
"天魔功·噬元!"婠婠眼中黑芒大盛,"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气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在双龙即将支撑不住时,竹林深处突然响起一声冷哼。
"够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婠婠掌心的黑色漩涡瞬间破碎,她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常威不知何时已站在竹林边缘,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祝玉妍的徒弟?"常威淡淡道,"你师父没教过你,偷师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婠婠擦去嘴角血迹,勉强笑道:"常前辈误会了,人家只是..."
常威抬手打断她:"阴癸派想试探玉虚学宫的深浅,可以理解。但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我的弟子..."他眼中金芒一闪,"是要付出代价的。"
婠婠脸色大变,身形急退。但她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不知何时,她的影子竟自己站了起来,化作一个黑色人形,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是什么邪法?"婠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这不可能..."
常威缓步走近:"你以为我在乎什么天魔**?"他伸手按在婠婠额头,"我要看的是这个。"
一道金光没入婠婠眉心。少女浑身剧震,双眼翻白。片刻后,常威收回手,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阴癸派也在找《长生诀》。"
婠婠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常威:"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常威不答,转向双龙:"你们看到了?这就是门阀大派的真面目。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宇文阀如此,阴癸派也是如此。"
寇仲愤愤道:"师父,这妖女怎么处置?"
常威沉吟片刻:"留着她。阴癸派既然敢来试探,就要付出代价。"他看向婠婠,"从今日起,你就在玉虚学宫做杂役。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谈拜师的事。"
婠婠刚要反驳,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她惊恐地摸向喉咙,却摸不到任何异常。
"别费劲了。"常威淡淡道,"我封了你的哑穴和七成功力。现在的你,连他们两个都打不过。"
他指了指双龙,"好好想想,是要继续做阴癸派的棋子,还是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说完,常威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竹林间回荡:
"明日寅时,演武场集合。我教你们真正的'金式·初阳升'。"
待常威走远,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寇仲挠头,"我还以为师父会狠狠教训她一顿。"
徐子陵若有所思:"常师这是要借她给阴癸派传话。"他看向瘫坐在地的婠婠,"你师父祝玉妍,是不是很想要《长生诀》?"
婠婠不能说话,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二人。
寇仲蹲下身,笑嘻嘻地说:"别这么凶嘛。你现在是我们玉虚学宫的人了,要乖乖听话。"
他故意凑近,"要不要我教你几招?保管比你那劳什子天魔**强。"
婠婠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抬脚踹向寇仲胯下。寇仲早有防备,一个后跳躲开。
"哇!这么狠?"寇仲夸张地捂住要害,"陵少,这妖女太危险了,咱们得好好'管教'才行。"
徐子陵无奈摇头:"别闹了。常师既然留着她,自有深意。"他看向婠婠,"走吧,带你去住处。"
婠婠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跟着二人向学宫偏院走去。月光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与此同时,扬州城外的一座荒山上,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他面容阴鸷,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边师叔,婠婠师姐进去这么久还没消息,会不会..."一个年轻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边不负冷笑一声:"那丫头机灵着呢。就算失手,常威也不敢拿她怎样。"他转身望向玉虚学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长生诀》...我一定要得到它!"
忽然,他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左侧:"谁?"
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那人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中,看不清面容。
"边兄好大的火气。"来人声音沙哑,"我家主人让我带句话。"
边不负警惕地后退半步:"你家主人是谁?"
灰衣人低笑一声,递过一封密信:"三日后,子时,扬州码头。共商大事。"
边不负接过信,刚要看,那灰衣人却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边不负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字:
"玉虚学宫,武道新路。得之可得天下。——李"
边不负瞳孔骤缩:"李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