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将二妹与丫鬟,带到万诚家里,二妹又给了她一包饴糖,她蹦跳着回去了。
万诚家里没有人,窄小的院子里陈设简单,收拾得倒是干净。一侧晾晒着粗粮和干货,另一侧搭了个棚子,下方是修补过的桌子和椅子,放着茶壶。
丫鬟四下看看,拿了帕子将长凳擦拭一番,扶着二妹坐下。
“这里……是万少爷的家?”
好歹是皇子伴读,家中竟是这般光景。
没多久,万诚的爹娘得了女孩儿的消息,说是有贵人来拜访,他们急急忙忙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也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倒是比刚刚那个女孩长得胖一些。
这位,应该就是女孩儿嘴里的蓉姐儿了。
二妹起来见礼:“请问,你们便是万诚的爹娘。”
两个人老实巴交,见着面前长得如天仙,穿戴全都体现着富贵的女人,他们是连头都不敢抬。
蓉姐儿伶俐,眼睛转了转,就进屋搬了张椅子过来,还扯着袖子将椅子上下都擦了擦,这才怯生生看着二妹。
二妹没有坐下,只是说:“你们不用这样拘谨,我弟弟是……万诚的好友司靖安,便是这回,他救下的人。”
两个人听到二妹这么说,想到儿子的死,都不自觉红了眼睛。
二妹看着心酸,给二人行礼:“案情尚且不明了,弟弟还在关押之中,我是替弟弟前来,谢万诚义举,此大恩,我们司家没齿难忘!”
万母再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万父说:“贵人太客气了,万诚那小子……他既然肯舍命相救,可见是真的拿你弟弟当做亲兄弟的。”
二妹眼神示意丫鬟,丫鬟便出去,没多久,带着护卫拎着各式的礼物进来。
万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摆手:“这太贵重了……这……不能收……”
“比起万诚舍命相救的恩情,这点回馈不值一提啊。”
二妹解释着,看着二人感激涕零的样子,颇有些好奇。
“万叔,万婶,我们从前并不知万诚是万家哪家子,但出事之后,立刻给万翰林家中送去致谢礼,请他们代为转交。难道他们还没过来吗?”
万父万母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的蓉姐儿开口了:“他们只会让人来拿东西拿钱,得了好东西,怎可能送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二妹疑惑看着蓉姐儿,但蓉姐儿说完,被万父呵斥一声,就鼓着嘴不肯再说话了。
便是拿了糖果诱哄,蓉姐儿也只低着头。
二妹让丫鬟侍卫都去外面守着,这才正色说。
“我今日来,并不只是来致谢的,还有一事相求。”
万父赶紧答:“贵人您说。”
二妹怕他们不知道,又将万诚和小弟一同状告三皇子虐杀人的事情说出来,说道:“这次万诚会出事,正是三皇子殿下身边的另一名伴读,唐彦森痛下杀手。我是不相信,唐彦森一个人有这样大的本事,竟敢独自去守卫森严的关押之地杀人。”
万父万母眼中满是悲凉,两个人唉声叹气,依旧说不出话来。
二妹继续说:“万诚人已经没了,我也知道再深究也深究不出来什么。但我想,状告三皇子,是他生前的遗愿,哪怕他没了,我也想要替他完成这个遗愿。”
也不等他们说话,二妹解释说:“当然了,调查这桩案子,也是为了救我弟弟出来,这与万诚完成的遗愿,并不冲突。”
万父听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贵人,实不相瞒,我们对那些事情,完全不知道。”
他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原来万家一门四翰林,还贵为帝师,身份的确了得。但同时,万家世代的家训就是两袖清风。
如此导致万家嫡支人脉丰盛,可只靠着大人们的俸银,哪里支撑得了这偌大的门庭。
所以从祖上开始,五代以外的旁支才要分出去,而五代以内的旁支,则全都要努力干活,来供养嫡支的生活。
偏偏万家是清流,最是好名声,做生意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旁支除了种地,没有丝毫的出路,每年种出的东西,只留下勉强糊口的,其他全都要上缴。
二妹听到这里,只觉得不可思议:“便是家中没有考取功名的普通农户,赋税也只有一成。听你这意思,你们的收入六成以上,都要上交?”
不上缴充盈国库,而是上缴给京都万家。
“是,也不是我们一家,我们这儿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万父继续说。
“不过嫡支也不是全然不作为,他们在乡下设立学堂,所有的男孩到了五岁都要送去开蒙,学三年。若是有天赋者,就送往京都,能与嫡支子侄一起学习。”
“万诚八岁那年,夫子颇有夸赞,说他才学不俗,就被送到京都去了。”
二妹点点头,这也是正常的,世家嫡支旁支的牵绊就在这里。
万父说:“在诚诚之前,好多年都没有人被嫡支选上了,他能去京都,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他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骄傲,因为他的儿子,值得这样的骄傲。
但旁边的蓉姐儿不乐意了,她说:“可是哥哥在那里,过得一点都不好。他们全都欺负他,他们嫌弃他从乡下来的,拿他当奴隶一般。”
“竟是如此?那你们没想过让他回来吗?”二妹问。
万父听到这话,竟然失声痛哭起来:“我便不该听他的,以为他吃那些苦没什么问题,要是不听他的,就在家里好好儿生活,也不至于……不至于……”
万母扶着万父,小心给他抚背。
后面的话,则是蓉姐儿说的。
“我哥哥去了嫡支那边入学,他们不把哥哥当人看。学了两年,哥哥学识没见着多有长进,身体愈发瘦弱了。爹娘心疼他,想要找族长说一声,把他接回来。”
“但是哥哥自己不乐意,他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受些苦没事,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因为他留在京都,族里对我们就很看重。他们每年上交六成粮食,我们只用上交五成。哥哥是……要爹娘和我,能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