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静静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蓉姐儿虽然只有十岁,但口齿伶俐得很。
“后来宫里的三皇子选伴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选中了哥哥,我们都好高兴,觉得这是他的机缘……后来才知道,哪里是机缘?分明是因为,万家那么多学子,只有我哥哥,是最弱小好欺负的那个。”
二妹心疼不已。
蓉姐儿跑回自己的屋子,拿出一个布包出来,递给二妹。
“这……这是什么?”
蓉姐儿抹了一把泪,看着万父万母说。
“爹,娘,哥哥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说他自己过得很好,让你们不要担心,其实……”
她低下头,却是喃喃:“的确也是过得好,至少比在万家,备受欺凌的好。他哄着三皇子,三皇子就对他好,给他吃给他喝,还让他读书。欣妃娘娘喜爱他,赐给他不少好东西,大部分都被万家拿去了,这部分,是他偷摸留下来的。”
二妹打开包袱一看,里头是两只玉冠,还有一些成色尚可的玉佩玉珏,都是寻常十二三岁男孩佩戴的东西。
“这些是三皇子不要的,赏赐给哥哥,万家也不知道的东西,他留了些拿回来,说是等我长大了,自己拿去当掉做嫁妆……”
蓉姐儿哭得伤心。
“我不要嫁妆,只想要哥哥……”
万父泣不成声,说道:“你哥哥瞒着我们这么做,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蓉姐儿抬起头:“与你们说有用吗?与你们说了,这些东西你们就都送到族里了,我们还能留下多少呢?”
万母听到这里,更觉剜心之痛,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二妹从中间拿出几个小小的册子,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用废弃的纸张装订起来的,每一页纸都不整齐,有些是裁下来,有些是撕下来的。
她翻开来看一看,里面详细记录了在宫里的情况,三天一次的记录,几乎没有间断。
蓉姐儿不认识字,说道:“贵人姐姐,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您有没有用。但我觉得您说得对,那是哥哥的遗愿,我没能替他完成,希望贵人姐姐您,能替她完成。”
二妹正色道:“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会的。”
“我哥哥,是个很好的人啊。”蓉姐儿抹着眼泪,“他从小,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他那么努力,就是觉得能给家中带来希望……”
万父万母相互搀扶着,静静听着女儿的话。
“从族里去到万家,从万家去到宫里,哥哥每一次都很高兴,他觉得他一步步向上,就能成功,就能让爹娘和我,将来都过得好。”
蓉姐儿吸了吸鼻子:“可是,做了伴读之后,他就越来越内向,回来都不爱说话了,还越来越消瘦,明明有吃有喝,比在家和在京都万家的时候,要好得多,他却越来越瘦。”
“还有,他总是半夜做噩梦惊醒。我的房间与他的只用帘子隔开,他晚上的动静,我都听得到。”
“他说:不要,不要过来。他说:不是我害的你们,我是被逼的。”
“我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杀了人。后来有一日,他在河边遇到几只黑色的野猫,吓得慌忙大叫,躲在我的身后,说不是他杀的,我才知道,他害死的不是人,是猫。”
蓉姐儿哭得更伤心了,她看着二妹:“贵人姐姐,我哥哥他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他怎么会杀害猫呢?他……他受了多少的苦啊。贵人姐姐,求求你,帮我哥找回真相,好吗?”
二妹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她将蓉姐儿搂入怀中,点头说:“我会的!”
她一定会的,万诚为了揭发三皇子的恶行,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将包袱里面的册子全都拿出来收好,二妹又将包袱递给蓉姐儿:“这些对于案情来说,没什么用处,你好生放好。”
离开万家出去,二妹就看到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其中有几个年长的人。
她略略思索就反应过来,城里的贵人来看望万诚的爹娘,肯定会带不少东西来。今天她带的这些礼物,都不可能会留在万诚爹娘手中。
有这么一刻,二妹真的很想上前告知那些人,这些礼物,全都是她留给万诚爹娘的。
可她顿住脚,认真想了想。
如果是大姐,会如何做?如果是小妹呢,又会怎么做?
她退回去,走到万母身边朗声说说:“对了,我今日过来,是因为万诚舍命救下我弟弟,特意来送谢礼的。”
说罢,她手中多了几个钱袋子,塞在万母怀中,低声说:“这些你仔细收好,别再那么傻了。”
万母呆愣住,蓉姐儿上前,一把将钱袋子塞进她的怀中,又对二妹展露一个笑容。
二妹被丫鬟侍卫簇拥着,前往村子外面的路上,那儿停着她的马车。
而路边有一处很不错的宅院,应该是哪个有钱人在这里修建屋舍,闲暇时可以来这里居住休闲。
院子外有个年轻妇人路过,准备进去。但见着华丽的马车,她好奇多打量两眼,正看见二妹被丫鬟扶着上车的模样。
年轻妇人脸色大变,像是见了鬼一样,用力揉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才逃也似的奔回家里。
她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大汗淋漓。
厅堂里的蒋大郎蒋见春看到她这副样子,不满的说:“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见了鬼吗?”
“我……见了鬼……”蒋大嫂战战兢兢,想要往里走,但整个人惊吓得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能起来。
还是做粗活的陈妈过来扶起她:“大奶奶怎么了?”
蒋大嫂进了屋,喝了一大杯水才缓过来。她这么一折腾,屋里的蒋父蒋母也惊动,走了出来。
他们被送到乡下,虽然可以四处走动,还能去附近的县城逛逛。但身边总跟着侍卫,看守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做,想去京都更是不可能。
真是烦不胜烦。
所以村里有点什么,他们都会好奇的去看。
蒋大嫂说:“公爹,婆母……大郎,我刚刚瞧见……老三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