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的身体在小夭怀中渐渐冰冷。那支黑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箭头上淬了剧毒,少年几乎是在中箭的瞬间就没了气息。小夭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最后的温度,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叶昭苍白的脸上。
"叶昭...对不起..."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已经变成了锋利的爪状。
相柳的九颗头警惕地环视四周,妖力全开形成防护结界。他的一颗头轻轻蹭了蹭小夭的肩膀:"不能久留,箭上有追踪印记。"
小夭恍若未闻,只是机械地抚平叶昭凌乱的衣襟。她注意到少年腰间别着当初在医馆送给他的那枚紫贝壳——已经被摩挲得发亮,显然经常被拿在手中把玩。
"都是我的错..."小夭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如果我不让他卷入..."
"小夭!"相柳突然厉声喝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他的三颗头同时转向枫林深处——那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追兵近了。相柳不再犹豫,尾巴一卷将小夭拉起,另一条尾巴小心地卷起叶昭的遗体:"走!"
小夭如梦初醒,最后看了一眼叶昭安详的面容,咬牙跟上相柳。他们避开来时的路,钻入枫林最茂密的区域。相柳的九颗头分工明确:三颗头探路,两颗头警戒后方,两颗头留意两侧,一颗头关注上空,最后一颗...九号头负责不停地安慰小夭。
"那小子很勇敢..."
"他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
"涂山氏会厚葬他的..."
小夭沉默地奔跑着,手臂上的鳞片已经完全展开,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白的光泽。她的感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敏锐——能听到百步外追兵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叶昭血气,甚至能感知到地下虫蚁的爬动...
"前面有河。"相柳的感知头突然说,"水遁。"
他们冲出枫林,眼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相柳迅速化为完整妖形,九条白尾将小夭和叶昭的遗体护在中心:"憋住呼吸。"
下一秒,他们扎入冰冷的河水中。小夭本能地闭气,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九婴血脉赋予了她鳃的能力!她脖颈两侧悄然裂开几道细缝,如鱼鳃般开合,过滤水中的氧气。
相柳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九双眼睛同时闪过惊喜,但很快又恢复警惕。他带着小夭顺流而下,时不时浮出水面观察后方。那些追兵显然不擅水性,很快被甩开了。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处隐蔽的河湾上岸。小夭的衣衫尽湿,鳞片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相柳用妖力蒸干她的衣物,又找来干柴生起一小堆火。
"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相柳的九颗头轮流检查周围环境,"叶昭说的'青丘',应该是指青丘之国。"
小夭抱膝坐在火堆旁,盯着跳动的火焰:"为什么去青丘?那里与九婴血脉有什么关系?"
"传说青丘是狐族圣地,但也收藏着上古时期的各种秘典。"相柳的七号头解释道,"更重要的是,那里独立于人族和神族势力之外,观星阁的手伸不进去。"
小夭抬起眼:"你知道路?"
相柳的九颗头同时露出犹豫的表情:"青丘入口每甲子变换一次位置。上一次开启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在沉睡。"
小夭想起相柳曾提过的百年沉睡。她伸手抚摸最近的一颗头,鳞片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了些:"总会有线索的。"
夜幕降临后,他们为叶昭举行了简单的葬礼。相柳用妖力在河边挖了一个深坑,小夭亲手将少年安葬,把那枚紫贝壳放在他胸前。
"我会找出谁害了你。"她轻声承诺,手指在墓碑上刻下"挚友叶昭之墓",最后一笔划得极深,石头都被抓出了裂痕。
当夜,小夭辗转难眠。每次闭眼,都会看到叶昭中箭倒下的画面。更深露重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体内的九婴血脉又开始躁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
"相柳..."她轻声呼唤,声音却嘶哑得不像人类。
相柳立刻醒来,九颗头同时竖起。借着月光,他看到小夭的妖化程度前所未有地严重——不仅双臂和脖颈,连脸颊都开始浮现鳞片,瞳孔变成了彻底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金光。
"月相影响。"相柳迅速判断,"接近满月,你的妖力会达到峰值。"
小夭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身体要裂开了..."
相柳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腕,将泛着金光的妖血滴入小夭口中。这是妖族最原始的疗伤方式——血契共享。随着妖血入喉,小夭的痉挛渐渐平息,但妖化并未消退。
"没用..."她艰难地说,"这次不一样..."
相柳的九双眼睛闪烁着焦虑。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九颗头同时转向叶昭的墓碑:"他的临终遗言...'血引青丘'!"
"什么?"小夭没听明白。"叶昭说'别去西炎'后,还说了'血引'二字!"相柳激动地解释,"青丘入口需要特殊血脉引导!你的九婴血就是钥匙!"
小夭勉强坐起身,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妖力:"怎么做?"
"给我一滴你的血。"相柳取出一张空白符纸。
小夭用爪尖刺破手指,一滴泛着金光的血珠落在符纸上。惊人的是,血珠并没有晕开,而是像活物一样在纸面上游走,最终形成一幅微型地图——山川河流栩栩如生,中心处有一个闪烁的红点。
"青丘入口!"相柳的九双眼睛同时亮起,"在西南方向,距离三日路程。"
小夭看着那滴自行绘制地图的血珠,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了。这个认知让她既恐惧又莫名安心——至少,她与相柳之间的鸿沟变小了。
天亮后,他们按照血图的指引向西南进发。为避开追兵,相柳大部分时间保持妖形,带着小夭在密林和山涧中穿行。小夭则学习控制新获得的妖力——她能轻松跃上三丈高的树梢,能在黑暗中视物如白昼,甚至能感知到方圆一里内的生命气息。
第三天正午,他们在一处山谷休息时,小夭突然按住相柳的尾巴:"有人接近...七个...不,八个...有兵器。"
相柳立刻警觉起来,九颗头分别锁定不同方向。果然,片刻后,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山谷。这些人身着统一的星纹灰袍,正是观星阁的成员!
"西陵小姐,"为首的男子声音温和得诡异,"星主邀您前往观星阁一叙,何必躲躲藏藏?"
相柳的九颗头同时露出獠牙:"滚。"
男子不以为忤,从袖中取出一个水晶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正是小夭当初被星尘采集的血液!"星主已经通过您的血看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比如您母亲的真实死因。"
小夭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西陵小姐不会真以为,您母亲是病逝的吧?"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有些真相,只有在观星阁才能看到。"
相柳察觉到小夭的动摇,尾巴轻轻缠住她的手腕:"别上当。"
小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我拒绝呢?"
男子叹息一声,做了个手势。七名观星阁成员同时取出奇特的法器——青铜制成的星盘,边缘锋利如刀:"那就只能强行请了。星主说过,活的最好,死的也行。"
战斗瞬间爆发。相柳的九颗头各显神通,喷吐毒雾、冰锥和火焰;小夭则运用新掌握的妖力,操控周围藤蔓如活物般缠向敌人。但观星阁的法器异常诡异——星盘旋转间,竟然能吸收并反弹妖力!
"小心!"相柳猛地推开小夭,自己却被反弹回来的妖力击中,两颗头顿时鲜血淋漓。
小夭怒不可遏,体内的九婴血脉彻底沸腾。她仰天长啸,声音已非人类——双臂完全妖化,背后甚至隐约浮现出虚幻的骨翼!惊人的是,她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竟然如活物般游向观星阁成员,一旦接触就立刻腐蚀他们的衣物和皮肤!
"九婴血毒!"首领惊恐后退,"撤退!立刻撤退!"
观星阁成员仓皇逃离,留下一地狼藉。小夭跪倒在地,妖化特征缓缓消退,但眼中的金光仍未消散。相柳艰难地游到她身边,受伤的两颗头无力地垂着。
"你...没事吧?"小夭颤抖着抚摸他的伤口。
相柳的其他头轻轻蹭她的手:"小伤。倒是你...刚才那是..."
"我不知道。"小夭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只是觉得...愤怒...然后就..."
相柳若有所思:"九婴血脉在危机时会自我保护。但消耗很大,别常用。"
简单包扎后,他们继续赶路。小夭始终忘不了观星阁首领的话——母亲不是病逝?那真相是什么?她想起梦中那个呼唤"孩子"的女声...会不会是...
"到了。"相柳突然停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眼前是一片看似普通的竹林,但小夭的血图显示,青丘入口就在这里。她再次刺破手指,将一滴血弹向竹林——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某株特定的竹子上。顿时,整片竹林如活物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雾气缭绕的小径。
"跟紧我。"相柳收起所有头恢复人形,只留一颗警戒,"青丘多幻术。"
小径蜿蜒向上,雾气越来越浓。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一处悬崖边,对面是漂浮在云海中的一座仙山,彩虹如桥连接两岸。山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美得不似人间。
"青丘..."小夭屏住呼吸。
就在他们准备踏上彩虹桥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站住。非狐族者,入青丘需验明正身。"
转身看去,一位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她容貌绝美,身后舒展着九条雪白的狐尾,额间一点朱砂痣鲜艳如血。
相柳立刻挡在小夭身前:"涂山氏与青丘有旧约,可自由出入。"
女子轻笑:"你是涂山氏?"
"我..."相柳语塞。
小夭上前一步:"我们受涂山璟族长指引而来,寻求九婴血脉的真相。"她展示自己妖化的手臂,"如您所见,我并非纯粹的人族。"
女子的狐尾轻轻摆动,眼中闪过讶异:"九婴血脉...千年未见了。"她突然凑近小夭,嗅了嗅,"有趣,还有西陵氏的气息...跟我来吧。"
她转身踏上彩虹桥,小夭和相柳紧随其后。走到桥中央时,女子突然回头:"对了,青丘有三条规矩——不说谎、不杀生、不流泪。违者...会被永远留在幻境中。"
小夭和相柳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对岸时,小夭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脖颈后的鳞片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灰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全身蔓延!
"相柳!"她惊恐地抓住他的手,"又开始了!"
相柳的九颗头同时露出惊色:"月圆之夜提前了?"
女子见状,脸色骤变:"快!她体内的两种血脉在互相吞噬!再这样下去,不到天黑就会..."
"会怎样?"相柳急问。
女子怜悯地看着小夭:"会从内而外...化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