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谣：星霜甜药铺 第34章 记忆深海

青丘密道比想象中漫长得多。阿沅的火红狐尾在前方引路，像一盏小小的灯笼。小夭跟在后面，手臂上的鳞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为她提供额外的照明。相柳的九颗头分散在队伍周围，十八只眼睛警惕地扫视每一个角落。

"还要走多久？"小夭轻声问。她的声音在狭窄的隧道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洞顶的蝙蝠。

阿沅的狐耳抖了抖："快了快了！密道出口就在东海边的悬崖下。"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隧道深处传来一种奇特的震动，像是远方巨兽的心跳，又像某种古老的鼓点。每一下都让洞壁的碎石微微震颤。

"九婴的心跳..."小夭按住胸口，感到自己体内的九婴血脉正在与之共鸣，"它苏醒的速度比预计的更快。"

相柳的感知头突然竖起："等等...还有别的声音。"

确实，在那沉重的心跳声中，还夹杂着金属碰撞和模糊的喊叫声。阿沅的鼻子抽动了几下："是血和火药的味道！有人在打架！"

他们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密道尽头——一扇刻有狐形浮雕的石门。阿沅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狐狸眼睛上，石门无声滑开。刺眼的海光倾泻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趴下！"相柳瞬间展开九条尾巴，将小夭和阿沅护在身下。

一发炮弹在附近的礁石上炸开，碎石如雨点般砸在相柳的背上。小夭从他尾巴的缝隙中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十余艘西炎战船正与几艘挂着星纹旗的黑色舰船交火！

"玱玹的军队？"小夭难以置信，"他们在攻击观星阁？"

相柳的九颗头轮流观察战局："不像是单纯攻击...看那边！"

一艘西炎小艇正快速划向海岸，上面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为首的正是玱玹，他身边跟着蓐收和几名西炎精锐。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前进的方向赫然是海底遗迹的入口——一个半淹没在海水中的巨大洞穴。

"他们要去遗迹！"阿沅惊呼，"难道也想释放九婴？"

小夭的血液瞬间冰凉。玱玹知道多少？他是来阻止灾难，还是...利用九婴的力量？

"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她果断地说，同时检查袖中的封魂针和怀里的玉佩，"阿沅，你留在这里。"

小狐女却倔强地摇头："不行！长老让我帮忙的！我的狐火可以暂时驱散怨气！"

相柳的九颗头同时转向海面："那就快决定，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

小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两种血脉的流动。双生莲的效果正在减弱——她能感觉到西陵血脉与九婴血脉之间又开始出现细微的排斥反应。时间不多了。

"走水路。"她指向那片礁石区，"从水下进入遗迹。"

三人悄悄滑入海中。小夭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脖颈两侧的鳃裂自动打开，过滤水中的氧气。相柳化为完整妖形，九条白尾在碧蓝的海水中如缎带般飘动。阿沅则变回小狐狸形态，火红的毛发在水中如火焰般闪耀。

他们潜过交战区，来到海底遗迹入口。与上次相比，洞穴明显扩大了许多，边缘处还有新鲜的裂痕，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撑开。更诡异的是，洞口的海水泛着不祥的暗红色，像是稀释的血液。

"怨气外泄..."相柳用妖力传音，"小心，不要直接接触。"

小夭点点头，跟随他游入洞穴。里面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原本精美的石柱和浮雕大多倒塌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蠕动着的黑色藤蔓状物质。它们像有生命般爬满每一寸石壁，所过之处留下腐蚀的痕迹。

阿沅的狐毛全部竖起："这些就是怨气实体化...我的狐火可以暂时逼退它们，但撑不了多久。"

随着深入，水中的暗红色越来越浓，能见度急剧下降。小夭不得不依靠相柳的感知头引路。突然，前方出现一团巨大的黑影——是遗迹中央大厅的入口，但现在被一层半透明的红色薄膜封住了。

"血障..."相柳停下脚步，"只有特定血脉能通过。"

小夭游向前，将手掌贴在薄膜上。奇迹般地，薄膜对她的接触产生反应，泛起一圈圈涟漪。她体内的九婴血脉剧烈翻腾，似乎在欢呼雀跃。

"我先进去。"她回头对相柳和阿沅说，"如果五分钟内没出来..."

"我跟你一起。"相柳坚定地打断她，九双眼睛在暗水中闪闪发亮，"血障拦不住我。"

阿沅也游过来："我的狐火可以烧开一个小口子！"

小夭还想反对，但相柳已经用行动表态——他的一颗头猛地咬破自己尾巴尖，将血抹在薄膜上。阿沅趁机喷出一团蓝色火焰，在血障上烧出一个勉强能通过的洞口。

"走！"相柳用尾巴卷住小夭，迅速穿过洞口。阿沅紧随其后，但就在她即将通过时，血障突然愈合，差点夹住她的尾巴！中央大厅内的景象更加骇人。十二根石柱全部断裂，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暗红色的液体从中不断涌出。而在这片"血池"中央，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

九婴。

但与传说中神圣威严的形象不同，眼前的九婴半身浸泡在血池中，鳞片暗淡无光，九颗头中有三颗完全被黑色怨气笼罩，另外五颗也或多或少染上了暗纹，只有最中间的那颗头保持着相对清澈的金色眼睛。

当小夭三人进入时，那颗相对清醒的头立刻转向他们，眼中闪过震惊、喜悦和痛苦交织的复杂情绪。

"缬...？"它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很久没有开口，"不...你是..."

小夭鼓起勇气游近一些："我是西陵玖瑶，西陵缬的女儿。"

九婴的五颗头同时发出嘶吼，另外三颗被怨气控制的头则狂暴地扭动着，想要攻击小夭，但被锁链束缚着无法靠近。那些锁链上刻满了西陵氏符文，显然出自小夭母亲之手。

"她的...孩子..."清醒的那颗头艰难地说，眼中流下金色的泪水，"缬...在哪里？"

小夭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已经去世了。在封印您之后。"

九婴的所有头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整个遗迹为之震颤！血池翻腾，石壁崩裂，阿沅不得不紧紧抱住一根残柱才没被水流卷走。

"骗子！"两颗被怨气控制的头咆哮着，"西陵缬背叛了我们！"

"不！"小夭勇敢地游得更近，"母亲是为了救您！您被怨气控制了，差点毁灭渔村...她不得不封印您！"

她取出那枚完整的玉佩，注入一丝妖力。玉佩立刻投射出全息影像——正是小夭在青丘看到的记忆片段：西陵缬解释怨气的危害，然后自我牺牲激活封印。

九婴的清醒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影像，眼中的金色越来越亮。但被怨气控制的几颗头却更加狂暴，拼命挣扎着想要攻击小夭："谎言！都是谎言！"

突然，整个遗迹再次剧烈震动！血池的水位迅速上升，更多的黑色藤蔓从裂缝中涌出。阿沅尖叫一声指向入口方向："他们进来了！"

果然，几道身影正从血障处强行突破——是玱玹和他的亲卫！他们穿着特制的避水盔甲，手持奇怪的银色法器，所过之处怨气藤蔓纷纷退避。

"小夭！"玱玹一眼就看到了她，声音通过传音法器在水中回荡，"离开那里！危险！"

相柳立刻挡在小夭身前，九颗头全部进入战斗状态："站住！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玱玹停下脚步，面色复杂地看着相柳和小夭："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九婴一旦完全苏醒，整个大荒都将陷入浩劫！"

"那你呢？"小夭反问，"你是来加固封印的？"

玱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我...是来确保它永远不会再威胁人间。"

小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杀了它？"

"它是怪物！"蓐收厉声插话，"三百年前就该彻底消灭！"

这句话激怒了九婴。三颗被怨气控制的头同时喷出黑色火焰，虽然被锁链限制，仍将周围的海水煮沸！玱玹的队伍不得不后退暂避。

趁此混乱，小夭迅速游到九婴的清醒头前："听着，我是来帮您的。母亲牺牲自己不是为了永远封印您，而是给您时间净化怨气...现在玉佩已经完整，我们可以尝试解除封印！"

九婴的金色眼睛凝视着她："孩子...你体内有缬的血...也有我的血..."它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但还有东西...在侵蚀你..."

小夭知道它指的是自己体内的血脉冲突："双生莲暂时平衡了两种血脉，但效果正在减弱。"

"双生莲？"九婴似乎很惊讶，"你去了无常海？"它的目光移向小夭身后的阿沅，"青丘狐族也参与了吗...有趣..."

没等它说完，遗迹再次剧烈震动！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整个穹顶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砸入血池。玱玹的队伍被迫撤退到入口处，而小夭三人则被激流冲得东倒西歪。

"封印要破了！"阿沅尖叫着躲避落石，"九婴要完全苏醒了！"

确实，束缚九婴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那些被怨气控制的头越来越狂暴。清醒的头努力对抗着，但明显力不从心。

"小夭..."它艰难地说，"时间不多了...听我说...要净化怨气，需要西陵血与九婴血的融合...就像..."

一块巨石突然砸在它身上，打断了话语。小夭想游过去帮忙，却被相柳拦住："太危险了！整个遗迹要塌了！"

"可是..."小夭焦急地看向九婴，发现它的清醒头已经被落石砸伤，金色的血液融入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沅突然游到小夭身边："夫人！用封魂针！把你们的血混合后注入它的眉心！"小夭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迅速取出白芷给的封魂针，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的手掌——金色的九婴血与红色的西陵血同时涌出，在针尖上交融。

"相柳！帮我靠近它！"她喊道。

相柳的九颗头同时露出挣扎的表情，但最终，他点了点头。九条尾巴如花瓣般展开，护送小夭穿过乱石和激流，来到九婴的清醒头前。

那颗巨大的金色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真像你母亲..."它轻声说，"记住...血脉相融...天道可逆..."

小夭深吸一口气，将沾满混合血液的封魂针刺入九婴眉心！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金光从针尖爆发，如涟漪般扩散至九婴全身！被怨气控制的头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物质如沸水般从鳞片下涌出，又在金光中消散。整个血池开始沸腾，然后不可思议地——由红转金！

小夭感到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通过封魂针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上古时期的九婴，神圣而威严，守护着海洋与陆地的平衡；

看到它与人族修士西陵缬的初次相遇，从敌对到相知；

看到他们违背天道禁忌的结合，以及随之而来的灾难；

看到怨气如何一点点侵蚀九婴的神志，直到它险些毁灭自己珍视的一切；

最后，她看到母亲西陵缬含泪刺下封印之匕的瞬间，眼中不是仇恨，而是无尽的爱与不舍...

记忆洪流太过强大，小夭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到自己被卷入漩涡，不断下沉、下沉...最后的知觉，是相柳的尾巴紧紧缠住她的腰，和九婴那声响彻海底的呼唤：

"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