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谣：星霜甜药铺 第56章 玱玹微服私访蹭饭

春分后的第一个休渔日，海鲜破天荒地没出摊。小夭正教老七用海螵蛸粉止血，院门突然被敲响三声——两重一轻，是当年辰荣军的暗号。相柳擦刀的手顿了顿，刀刃映出来人玄色斗篷下若隐若现的龙纹腰封。九个孩子瞬间安静如鹌鹑，他们虽没见过这位"大伯父"，但老九预知梦里的紫微星光芒太具辨识度。玱玹摘下斗篷帽时，额前一道新添的伤疤还在结痂，那是三界合并时被魔尊骨刀所伤，如今倒让他凌厉的眉目柔和了几分。"听说这里有全大荒最好的醉蟹。"他笑着递来一坛百年陈酿，泥封上还沾着轩辕山特有的红土。

小夭下意识去摸腰间不存在的银针，相柳已经侧身挡在孩子们前面。诡异沉默中，老五的肚子突然咕噜作响，玱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包桂花糖："上次阿念带给你们的，是不是这个味道？"糖纸上的涂山家印记让相柳眯起眼睛——当年就是这种包装的毒药差点要了瑲玹的命。孩子们偷瞄父母脸色不敢动，直到小夭接过糖块亲自尝了半颗，剩下的才被哄抢一空。玱玹很自然地坐在磨刀石旁的小板凳上，仿佛他仍是清水镇那个与六哥把酒言欢的轩。相柳突然拎起条活蹦乱跳的东星斑："陛下想吃清蒸还是红烧？"鱼尾甩出的水珠溅在玱玹锦袍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厨房里弥漫着诡异的和谐。小夭剁姜末的力道比平日重三分，相柳杀鱼时鳞片飞溅如暗器，玱玹却挽起袖子在剥蒜——这个动作他做得极其熟练，显然没少在民间微服私访。老六蹲在灶台后添柴，惊恐地发现轩辕王居然会自己倒洗菜水。席间玱玹对那盘醉蟹赞不绝口，却在小夭夹第二只时状似无意地提起："涂山家的孩子，心疾好些了吗？"相柳的筷子尖突然迸出丝冰蓝光芒，在蟹壳上灼出个细小的洞。老九急忙岔开话题："大伯父尝尝我娘研制的海藻糕！"玱玹咬了口墨绿色的糕点，表情管理险些失控——这味道让他想起当年小夭在玉山给他熬的"养生汤"。

酒过三巡，玱玹从怀中取出卷竹简。小夭瞥见"海疆渔税"字样就黑了脸，相柳却按住她手腕——这个曾经最抗拒王权的九头妖，如今竟认真分析起各海域的产鱼量。玱玹指着某处海湾说："这里该减三成税。"指尖落下的位置，正是相柳前日捕到金线藻的地方。孩子们昏昏欲睡被赶去休息后，庭院里只剩下酒坛碰撞的轻响。玱玹忽然掏出一枚青铜虎符推给相柳："火器营缺个教习。"月光下能清晰看见虎符上"辰荣"二字的磨损痕迹——这是相柳当年亲手刻的。小夭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比谁都清楚，对于失去妖力的相柳而言，这比任何赏赐都珍贵。

第二日清晨，海鲜摊照常营业。相柳在烤鱼时多撒了把辣椒面，呛得老七直打喷嚏。小夭发现装醉蟹的坛子底下压着张地契——临海的一片盐碱地，正好适合扩建药圃。玱玹留下的陈酿被相柳兑了十倍海水当招牌酒卖，有熟客尝出不同寻常，相柳面不改色："新配方。"直到收摊时，老九才在钱箱底发现块龙纹玉佩，小夭认出是玱玹随身佩戴了近百年的旧物。相柳用红线把它系在烤鱼炉旁，说是"镇宅"，但每晚打烊都会仔细擦拭。某个海雾弥漫的清晨，渔民们看见相老板对着玉佩发呆，炉火映得他白发泛起淡金，像极了当年辰荣军大帐中凝视沙盘的将军。

立夏前最忙的那段日子，摊位上常出现些生面孔的客人。有个自称"退役火器营老兵"的汉子，总在相柳演示刀工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个戴面纱的妇人，专点小夭研发的药膳，有次"不小心"落下一本《轩辕兵械图谱》。老五有天凑到相柳耳边："爹，西边第三个客人腰上别着御林军的令牌。"相柳头也不抬地给烤鱼翻面："嗯，他辣椒放太多了。"小夭在熬制新一批药膳时，发现药材里混着几株罕见的火灵芝——这分明是轩辕王室药库的珍藏。

端午节那天，玱玹又来了。这次他带着阿念和两个调皮的小王子，全家人在海滩上包了场。阿念的裙角沾满沙子也不在意，非要跟小夭学包海鲜粽子。两位小王子起初畏畏缩缩不敢靠近相柳，直到看见他用粽叶折出会动的九头妖模型。玱玹倚着礁石喝酒，突然指着远处问："那艘新渔船是你们的？"相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艘比普通渔船大三倍的木船，桅杆上挂着改良过的辰荣军旗。"老七想做航海家。"相柳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但两人都清楚，这艘船的龙骨用的是军用铁桦木，是上月某个"渔商"半卖半送的。

最戏剧性的冲突发生在结账时。玱玹坚持要付钱，相柳却指着墙上"王族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那行小字明显是新刻的。阿念笑得直不起腰，最后小夭出来打圆场："用故事抵账吧。"于是日落时分，全家人围坐在沙滩上，听轩辕王讲他平定南疆的轶事。玱玹说到精彩处，相柳突然插嘴纠正某个战术细节；小夭补充了种当地才有的毒草；老九预言了故事结局却完全说反。篝火渐熄时，两个小王子已经趴在相柳膝头睡着，手里还攥着他用鱼骨雕的小剑。玱玹临走前突然说："火器营下月初三开训。"相柳正给老四盖毯子，头也不回地"嗯"了声。自那以后，海鲜摊的营业时间变成了逢单开张。双日里相柳总是一早出门，黄昏才归，有时带着硝石味，有时衣角沾着铁屑。小夭在整理药箱时发现多了几瓶军方特供金疮药，而孩子们的书架上悄悄出现了《轩辕阵法入门》。某个暴雨夜，相柳回来时右臂缠着绷带，却兴致勃勃地给小夭演示如何用厨具布置简易陷阱。老五半夜起来如厕，看见爹娘在院子里"切磋"——娘亲手持汤勺攻势凌厉，爹爹用锅盖当盾牌，两人身法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中秋前夕，海鲜摊挂出"东主有喜"的牌子。相柳带着全家去了趟轩辕城，名义上是采购新厨具。老九后来在游记里写："大伯父家的屋顶比海神庙还高。"但被小夭用墨汁涂掉了。回程的马车上，相柳破天荒打了瞌睡，小夭发现他靴底沾着火器营特有的红粘土。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宫宴上的冰雕，谁都没注意父母交握的手心里，有枚崭新的青铜令牌在闪光——正面刻着"辰荣"二字，背面却是相柳在海鲜摊记账用的花押。

第一场雪落下时，玱玹第三次来访。这次他穿着粗布棉袍，像个普通渔商般坐在角落吃火锅。相柳给他多加了勺特制辣酱，辣得轩辕王直灌凉茶。结账时玱玹留下卷海图，上面标注着某片新发现的渔场。小夭展开海图时，一枚玄铁令牌掉出来——这是能自由出入轩辕山藏书阁的通行证。当晚相柳在灯下研究海图到深夜，小夭端来药膳时，发现他标注的"鱼群密集区"连起来，赫然是当年辰荣军最擅长的雁形阵。窗外飘雪无声，炉火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海鲜摊的招牌在风雪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像一首古老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