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推开侯府大门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便从内院飘来。
那笑声清脆透亮,像是春日里最欢快的溪流,在青石板路上跳跃着向他奔来。
他挑了挑眉,这笑声他太熟悉了——常乐只有在干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时,才会发出这种小狐狸偷到鸡般的得意笑声。
"恪哥哥!"常乐像只花蝴蝶似的从回廊尽头飞扑过来,杏红色的裙裾在阳光下翻飞,发间的珍珠步摇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她手里挥舞着一卷账册,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杏眼里盛满了星光。
陈恪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接住了这个横冲直撞的小炮弹。
常乐身上熟悉的桂花香扑面而来,混着一丝墨香和新鲜的油墨味。
他低头看去,只见她手中的账册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页边还粘着几张彩色的笺纸。
"什么事这么高兴?"陈恪揉了揉她的发顶,指尖触到那支白玉簪子——这是他上月送她的生辰礼,没想到她日日戴着。
常乐神秘兮兮地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你猜猜,咱们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卖了多少?"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带着她特有的甜香。
陈恪喉结微动,故意板起脸:"就为这事?我还以为你捡了金元宝呢。"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那些话本能值几个钱?"
"呆子!"常乐气鼓鼓地跺脚,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就往书房拖,"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日进斗金'!"
书房门被常乐"砰"地推开,陈恪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摆放文房四宝的紫檀案几上,此刻堆满了银锭和金叶子,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更夸张的是墙角那几口大木箱,箱盖半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铜钱串,黄澄澄的像是一片小型钱海。
"这...这都是话本赚的?"陈恪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早知道明代出版业利润丰厚,但眼前这景象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常乐得意地扬起小脸,从袖中掏出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不止呢!你看这个——"她翻开扉页,指着上面的署名,"《射雕英雄传》,常乐、陈恪合着。"
陈恪眨了眨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联合署名了?再细看那书,纸张上乘,印刷精良,连插画都是请名家手笔,绝非市井常见的粗制滥造货色。
"我让书坊做了三种版本。"常乐如数家珍地掰着手指,"普通本卖五十文,精装本卖二钱银子,还有这种锦函珍藏版,要五两银子呢!"她眼睛亮晶晶的,"光是预订就收了三千两定金!"
陈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知乎历史区那些关于明代出版业的帖子在脑海中闪过——在这个没有版税保护的时代,常乐是怎么做到如此暴利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常乐神秘一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匣:"我让三十家书坊同时开印,每家先付押金一百两,约定每卖出一本抽成三文。"她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按着红手印的契约,"若有人敢盗印,我就让阿大带锦衣卫去查抄!"
陈恪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魔头,居然懂得用锦衣卫的关系搞版权保护?他忽然想起那些在街角神秘消失的盗版书贩,顿时明白了什么。
"还有呢!"常乐兴奋地拉着他来到窗前,指着远处一片建筑,"看见没?那是我新买的印书坊!从造纸到装订一条龙,成本能降四成!"她转身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这是各地书商的订单,最远的已经卖到福建了!"
陈恪机械地翻看着订单册,脑中嗡嗡作响。这哪是什么侯府千金?分明是个商业奇才!订单上那些数字加起来,怕是抵得上一个中等州县一年的税收了。
"乐儿..."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究竟还有多少产业是我不知道的?"
常乐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转身跑到一个红木柜前,哗啦啦倒出一堆地契和账本:"城南的绸缎庄、城北的脂粉铺、西湖边的茶楼..."她每说一样就抛出一本账册,很快在桌上堆起一座小山,"哦对了,还有与琉球的海贸生意,上月刚分红八千两。"
陈恪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他早知常乐家境殷实,却不知她个人竟已富可敌国!那些账本上的数字,怕是连户部看了都要眼红。
"你...你就不怕被人盯上?"他想起朝中那些如狼似虎的权贵,后背一阵发凉。
常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什么?我爹是锦衣卫同知,我大伯是怀远侯,连皇上都知道我的生意。"她狡黠地眨眨眼,"再说了,这些产业明面上都是挂在各房管事名下,谁知道是我的?"
陈恪突然福至心灵:"所以那些书署名..."
"当然是为了名声啊!"常乐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是才女了!连徐阁老夫人都派人来求签名本呢!"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还特意在书里加了些'女子也能建功立业'的情节,气得那些老学坤吹胡子瞪眼!"陈恪忍俊不禁。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魔头——赚钱只是顺便,气死那些道学先生才是真乐趣。
"怎么样?"常乐得意地昂起头,"现在知道你娶了个多厉害的娘子了吧?"
陈恪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桂花香:"是是是,我家乐儿最厉害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不过这些钱..."
"放心!"常乐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铜钥匙,"都存在汇通钱庄的密室里,谁也动不了。"她凑到陈恪耳边,吐气如兰,"钥匙我随身带着,想要钱,得先过我这关!"
陈恪喉头发紧,这小妖精,分明是在撩他!他正要低头吻她,门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咳嗽声。
"姑爷,小姐,晚膳备好了。"
常乐红着脸推开陈恪,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就来!"她瞪了陈恪一眼,小声嘀咕,"都怪你..."
陈恪无辜地摊手:"明明是你先..."
"闭嘴!"常乐一把捂住他的嘴,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再说今晚睡书房!"
月光如水,洒在侯府的青瓦上。
陈恪望着怀中熟睡的常乐,轻轻抚过她散落的青丝。
这个小魔头,白日里是精明强干的商业奇才,夜晚却像只小猫般蜷在他怀里,毫无防备。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思绪却飘向明日——裕王府的讲读,会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