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出大事了!"
娄阿鼠连滚带爬冲进君司府,手里攥着半块啃了一半的桂花糕,嘴角还沾着可疑的糕点碎屑。
杨十三郎正在翻阅地府带回来的账册,头也不抬:"又去厨房偷吃了?"
"不是!"娄阿鼠急得直跳脚,"仙人院...仙人院那个院长...他...他..."
"他怎么了?噎着了?"
"他变成王八了!"
十三郎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案几上。
君司府大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逍遥客。
十三郎拨开人群,只见一只磨盘大小的金背乌龟趴在高大的门槛上面,四条短腿拼命划动,龟壳上还刻着"德高望重"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邪门了,看上去不过二,三百斤重的金龟死沉死沉的,朱玉单手能把五百斤的青铜鼎举过头顶,楞是没把金龟拖下门槛。
"让让!让一让!"朱玉带着几个衙役正用麻绳套着龟脖子往外拽,"一二三——拉!"
"嗷!!"金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从门槛上掉下,青石门槛被龟肚刮下几片碎石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十三郎蹲下身,用玄铁刺敲了敲龟壳:"这位...是王德寿院长?"
金龟瞬间幻回人形……
头顶还飘着几缕未散的劫云,道袍焦黑,手里却稳稳端着一盏茶。
"杨君司——正是贫道清虚子。"他咳嗽两声,袖口抖落几粒雷火灼过的灰烬,"老道正在仙人院渡'糊涂劫',忽闻有人议论仙人院旧事,特来向君司说明。"
杨十三郎呵呵一乐:"院长倒是耳聪目明,渡劫还能听见天庭闲话。"
清虚子叹气:"惭愧,这劫数专攻神识,方才雷声里还夹着孟婆的哭诉……"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她说老君司要查三百年前的情丝蛊?"
"哦?"杨十三郎指尖轻叩案几,"劫雷还带传话的?"
"天机玄妙啊!"清虚子掏出一把焦糊的蟠桃核,"您看,劫火把老道的陈年账本都烧了——"核上赫然刻着"甲子年五十斤"的字样。
劫云中隐隐传来鹤唳,像极了某位账房先生的惨叫……
在杨十三郎的抓捕名单里,这位仙人院院排在第二位。姓王,名德寿,道号"清虚子",专修"玄武长生术"——靠冬眠增长修为,是阎王爷的金龟婿。
"所以..."做了很多功课的十三郎缓缓说道:"你是睡太久现原形了?"
王德寿龟脸一红:"也...也不全是…”
堂外雷云低垂,杨十三郎端坐案前,指尖轻叩玄铁刺。清虚子拢着袖子站在堂下,道袍上还沾着几粒糖霜……刚才七把叉见金龟有趣,拿了一串糖葫芦打了金龟的头一百多下……
杨十三郎挺了挺腰,突然正式说道:"清虚院长,今日怎么有闲情来我君司府?"
清虚子笑眯眯拱手:"听闻君司新得了巨灵山的云雾茶,老道特来讨一杯……"
清虚子从袖中摸出油纸包"刚出炉的杏仁酥,大人尝尝?"
杨十三郎玄铁刺"铮"地插进案几:"三百斤情丝蛊汤,院长好大的胃口。"
清虚子手一抖,杏仁酥滚落:"哎呦!您这一说老道想起来了——那年孟婆抱着坛子哭诉,说忘川水患冲了药田,老道一时心软……"
杨十三郎:"心软到连批十年?每月初八准时收货?"
清虚子掏帕子擦了擦汗:"您有所不知,仙人院的仙娥们总为凡人姻缘哭哭啼啼……"
清虚子突然压低声音:"其实主要是阎君总派夜游神蹲仙人院墙头,买汤纯属破财消灾……"
杨十三郎冷笑:"灾都破到瑶池金母头上了?甲子年那批'金莲安神汤',可是盖着仙人院大印直送蟠桃宴的。"
清虚子猛拍大腿:"是了!那日鹤童偷喝炼丹炉里的忘忧水,盖印时定是发了癔症!"
清虚子掏出一把杏核:"您看!那扁毛畜生现在还在后院吐核儿呢。"
杨十三郎指尖划过案上账册:"账上写着,上月院长还收了孟婆三坛'千年陈酿'?"
清虚子痛心疾首:"那老婆子骗人!坛子里就浮着两片烂荷叶……"
清虚子突然噤声。
杨十三郎抽出玄铁刺:"荷叶?"
清虚子掏了掏耳朵:"啊?君司大人刚说什么?老道这耳鸣的毛病又犯了……"
颤巍巍扶住扶手:"定是孟婆给的金莲露不纯!"
杨十三郎掷出一枚青玉简"来人呐!请院长在冷香洞天静养几日,好好治治这耳眼昏花的毛病。"
朱玉早就对这个虚伪的院长不耐烦了,自己在仙人学院那么多年,还是父亲捐了五千万两银子,才见过他一面。
朱玉上来一把拉起清虚子,一路推搡把他推到了君司府大牢……
“朱玉,今天晚上你还要辛苦一趟,我想你陪我去一趟九都垒的庆元楼。”
杨十三一见朱玉回来,开始收拾桌子上案卷,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样子。“是,杨君司,我倒是不累,您大病初愈还是要悠着点才行……”
朱玉这段时间全身的披挂就没有卸下过,只要杨君司一句话吩咐下来,他马上就可以出发。
……
三日之后的人定时分。
杨十三郎和朱玉站在九都垒庆元楼前,园中那座九层黑塔,就像一根玄铁刺,直插云霄……
楼门紧闭,檐角铜铃纹丝不动,整座楼静得像是早已死去。
朱玉低声道:"杨君司,熊罴被毛竹仙送执法如的时候,好像交代过……他是在庆元楼被逮住的……"
杨十三郎抬手按在青铜门上,指尖触到一丝干涸的血迹——是熊爪的痕迹。
"他不是逃回来的,"杨十三郎淡淡道,"是特意回来藏东西的。"
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正厅的地上散落着碎瓷片和翻倒的桌椅,像是经历过一场打斗。杨十三郎的目光落在中央的石案上——案面刻着几道深深的爪痕,拼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苦"字。
朱玉蹲下身,在案脚处摸到一块黏糊糊的东西:"是……蜂蜜?"
杨十三郎盯着那个"苦"字,忽然冷笑:"熊罴因为怕蚂蚁,最讨厌吃甜食。"
见朱玉满眼疑惑看着自己,杨十三郎笑着说道,“我在书上看到的……”
他抬手掀翻石案,案底赫然贴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潦草地写着:
「甜得发苦,不如上楼闻闻药香。」
三楼是药阁,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大多已被打碎。
杨十三郎走到角落的一个药柜前——柜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眼被蜂蜜堵死了。
朱玉皱眉:"这……"
杨十三郎指尖凝出一缕火气,将蜂蜜烧化,铜锁"咔嗒"一声弹开。柜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药苦,心更苦,不如去五层喝口酒。」
大黑塔五层是酒窖,酒坛东倒西歪,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酒渍。
杨十三郎走到最里侧的一个酒架前,架子上摆着一坛未开封的"烈火烧"。坛口封泥上按着一个清晰的熊爪印。
朱玉刚要伸手,杨十三郎拦住他:"等等。"
他指尖轻点封泥,泥块碎裂,露出藏在坛口的一张小纸条:
「酒是假的,印在真的痛处。」
杨十三郎眯起眼:"真的痛处?"
六层是刑房。
铁链悬垂,刑架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杨十三郎走到刑架前,抬手抚过木架上的凹痕——那是被利爪反复抓挠的痕迹。
他忽然用力一按,"咔嚓"一声,刑架底部弹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枚沾血的玉印,印纽是一只咆哮的熊首,熊牙缺了半颗。
朱玉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大流主之印?"
杨十三郎拿起玉印,指腹擦过印底,露出刻在下面的两行小字:
「十三郎,老子没杀那对女的。」
「——替我报仇。」
玉印入手的一刻,整座庆元楼忽然震颤起来。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嚎声,仿佛百万兽族在同一时刻感应到了新主的诞生。
杨十三郎握紧玉印,转身下楼。
朱玉跟在后面,忍不住问:"大人,熊罴留下的线索……是不是太明显了?"
杨十三郎头也不回:"熊罴差一步就是无上仙,他能预知百年以后发生的事,也能封印之前留给我的字条,再我进庆元楼后,一一解封……"
“这也是书上告诉你的吗?”朱玉好奇问道。
“回君司府后,我借几本书给你长长见识,是秋荷馨兰压箱底的嫁妆……”
杨十三郎有点答非所问,但朱玉是听懂了。
楼外,风沙骤起,仿佛有巨熊的虚影在云层中咆哮。
“朱玉,你不认为我这时候来庆元楼取印,有点事不分轻重缓急吗?”
杨十三郎顺利拿到兽欲流大流主之印,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朱玉摇了摇头。
杨十三郎一压莲花云,陡然加速,声音传到朱玉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窜出去一千多里。
“因为……那个王德寿老杂碎是兽欲流的副流主,书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