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司府大堂内,杨十三郎端坐案前,紫袍玉带,玄铁刺横置案上,寒光凛冽。
堂下,王德寿拢着袖子站在那儿,道袍上还沾着那几粒糖霜,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在大牢里关了七日,在他身上没一点体现。
"王德寿院长!”杨十三郎准备工作做了七天,对今天一举拿下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信心满满。
"……本官今日是想问问仙人院的事。"
清虚子笑眯眯地拱手:"杨君司客气了,贫道知无不言。"
"好。"十三郎点头,朝朱玉使了个眼色。
朱玉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朗声念道:"甲子年三月初七,仙人院批忘忧水五十斤,用途不明;乙丑年腊月,仙人院采购情丝蛊原料三百斤,账目记为'安神汤';丙寅年……"
清虚子面无表情:"杨君司,这些都是仙人院正常开销,贫道身为院长,自然要确保院内仙娥们心境平和……"
"平和?"杨十三郎冷笑,"用情丝蛊让她们心境平和?"
清虚子叹了口气:"君司有所不知,仙人院的仙娥们修行不易,时常因情劫困扰,贫道也是无奈之举……"
"无耻!"
"带证人!"
朱玉一声高喝,君司府大门轰然洞开。
十二道倩影踏云而来,白衣胜雪,仙袂飘飘。她们曾是仙人院最出色的弟子,如今却个个眸含冷霜,步履沉重。为首的青娥仙子手捧一卷玉册,因为心情过于激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杨君司。"青娥屈膝一礼,声音清冷如碎玉,"我等十二人,今日特来指证王德寿之罪。"
瘫坐在地的清虚子猛然抬头,龟壳般的脸上渗出油汗:"青娥!你、你们怎敢——"
"闭嘴!"排行第七的紫绡仙子突然厉喝,袖中甩出一柄匕首,"叮"地钉在王德寿袍角,"这刀上淬了雄黄酒,你再现原形试试?"
堂外一片哗然。逍遥客们踮脚张望,有人认出这些女仙——
"那不是三十年前‘点化’后失踪的漱玉仙子吗?"
"天啊!霓裳仙子竟然还活着!"
青娥展开玉册,朱唇轻启:
"甲子年腊月,王德寿以‘助我修行’为由,强取我元阴,事后喂我饮‘忘忧浆’,令我浑噩三年。"
"乙丑年仲春,"第二位女仙上前,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红痕,"他剜我一块仙骨,说是炼‘长生丹’孝敬阎罗。"
第三人直接摔出一只琉璃瓶,瓶中浮着枚眼球:"这是碧云的眸子!她因撞见他与孟婆私会,当夜就被‘闭关’了!"
证物越堆越高:被药水泡烂的守宫砂、写满淫词的"修行指南"、甚至还有几缕用红线捆着的婴孩胎发……
第十二位女仙突然掀开面纱——堂下顿时惊叫四起!她脸上布满蛛网般的金线,像被缝补过的瓷偶。
"诸君且看!"
她凄然一笑,"这就是‘金母特供’忘忧水的功效!每饮一碗,魂窍便多一道枷锁!"
她突然指向王德寿,"老贼!你可知我为何甘愿毁容?就为记住那八十一个被你害死的姐妹!"
王德寿的龟壳"咔"地裂开一道缝。他哆嗦着摸向怀中,却被朱玉一脚踩住手腕——"想掏遁地符?"
朱玉冷笑,靴底碾出一张黄符纸,"你当君司府的‘镇地砖’是摆设?"
杨十三郎缓缓站起,玄铁刺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王德寿,你还有何话说?"
清虚子突然癫狂大笑:"说?说你们蠢!这些丫头片子指控本座——证据呢?证物能伪造,供词能逼供!"
他猛地扯开道袍,露出胸口天庭颁发的"清修金印","本座乃玉帝亲封的‘玄门正宗’!尔等……"
"证据在此。"
青娥仙子突然掐诀,十二人同时扯开衣领——每片锁骨下都浮现出相同的血色符咒!
"血契反噬!"潘大娘子倒吸凉气,"这是主仆咒被破的征兆!"
清虚子面如死灰。
"够清楚了?"杨十三郎的刺尖抵住他咽喉,"你给她们种主仆咒,却忘了咒力反噬时,施咒者身上也会显印!"
第一滴血落下时,十二柄仙剑同时出鞘。剑光如雪,映得清虚子龟壳上的"德高望重"金漆片片剥落。
杨十三郎举起不知道是谁匿名放在君司府门口的留影玉符……
玉符激活,光影投射在半空——画面中,清虚子正鬼鬼祟祟地往某个仙娥的茶盏里倒一包红色粉末。那仙娥喝下后,眼神逐渐涣散,最后竟痴痴傻傻地跟着清虚子进了密室……
堂外看热闹的逍遥客们顿时哗然!
"这……"清虚子额头渗出冷汗,"这是误会!贫道只是……"
"只是什么?"杨十三郎冷声打断,"只是帮她们'闭关'?"
清虚子张了张嘴,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杨君司明鉴!贫道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些事……这些事都是我岳父阎王爷指使的!""阎王爷?"杨十三郎挑眉,"详细说说。"
清虚子擦了擦眼泪,颤声道:"阎王爷说,仙人院的仙娥们修行有成后,若能送去地府当差,可减轻轮回压力……贫道起初不愿,可他说……他说若我不从,便让我轮回后世不得超生!而且把他的女儿许配与我。"
"哦?"十三郎似笑非笑,"书上说你已修完大仙的成天炎野的所有功课,那你为何又轻易现了原形?"
清虚子一僵,随即哭得更惨了:"贫道修行千年,本已得道,可阎王爷为了控制我,在我体内种下'龟息咒',一旦违逆他的意思,便会现出原形,沦为笑柄……"
"放你娘的龟屁!"潘大娘子怒骂,"老娘可没少听说你借着'点化'的名义,把未成年的信女骗去当炉鼎!"
清虚子脸色煞白:"这……这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杨十三拿起月老的那封信,"这是你亲笔写的!'信女需癸水未至者,方可入院长洞府侍奉'——你他妈连小女孩都不放过!"
杨十三郎第一次爆了粗口
堂外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怒骂,有人扔臭鸡蛋,场面一度混乱。
杨十三郎一拍惊堂木:"肃静!"
待众人安静下来,他看向清虚子:"王院长,你还有何话说?"
清虚子瘫坐在地,半晌,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杨君司,你真要赶尽杀绝?"
十三郎淡淡道:"本官依法办案,何来赶尽杀绝?"
清虚子突然笑了,笑容阴森:"你可知道,我不仅是仙人院院长……"
他缓缓站起身,袖中滑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的熊首。
"我还是兽欲流的副流主!"
堂内瞬间寂静。
"兽欲流?!"
潘大娘子也愣住了:"这老乌龟……是兽欲流的人?"
清虚子得意地晃了晃令牌:"杨君司,兽欲流的规矩,你应该清楚吧?流内事务,外人无权过问!"
杨十三郎盯着那枚令牌,忽然笑了:"王院长,你确定要跟本官讲兽欲流的规矩?"
清虚子冷笑:"怎么,杨君司还想插手兽欲流的事?"
十三郎没说话,只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
一枚莹白玉印,印纽是一只咆哮的熊首,熊牙缺了半颗。
"大流主之印?!"清虚子脸色瞬间惨白,踉跄后退,"这……这不可能!熊罴大流主明明被万蚁噬心……"
"明明死了?"杨十三郎冷笑,"是啊,所以他临死前,把大流主之位传给了我。"
清虚子浑身发抖,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大流主饶命!属下……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啊!"
杨十三郎摩挲着玉印,淡淡道:"兽欲流的规矩,叛流者——"
"万兽噬心!"堂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清虚子面如死灰,突然扑上前抱住十三郎的腿:"大流主!属下愿将功赎罪!属下知道阎王爷的所有秘密!"
清虚子瘫坐在地,颤声道:"阎王爷……不,阎罗那老鬼,早在一千年多年前就开始布局……"
"他先是通过月老阁首座柳无羁,在忘忧水里掺情丝蛊,让转世之人戾气不散,反哺地府怨气……"
"再借仙人院的名义,骗信女入地府当差,实则是为了炼制'阴兵'……"
"最后,他勾结金母,以瑶池蟠桃为饵,控制天庭仙官……"
清虚子越说越快,额头冷汗涔涔:"流主,属下知道的就这些了!求大流主饶命啊!"
杨十三郎盯着他:"还有呢?"
清虚子一愣:"还、还有什么?"
十三郎冷笑:"熊罴是怎么死的?"
清虚子瞳孔骤缩,嘴唇颤抖:"这……"
"说!"杨十三郎厉喝。
清虚子瘫软在地,终于崩溃:"是……是阎罗设计害死的!熊罴大流主发现了他的阴谋,阎罗勾结仙植流的毛竹仙,借着蟠桃园双尸案,嫁祸熊罴是凶手……"
堂内一片死寂。
良久,杨十三郎缓缓起身,将大流主之印收入怀中:"王德寿,依兽欲流规——"
"叛流者,万兽噬心。"
清虚子尖叫一声,突然化作金龟,四肢疯狂划动,想要逃走——
"轰!"
堂外传来震天兽嚎,无数兽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金龟团团围住……
“你们全都退下,留他还有点用处。”
“喏,大流主!”
所有聚拢到仙鹤寮的兽欲流流民们一下全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