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他染血的手扣住她腕间璇玑锁,两人顺着铁索滑向暗河对岸。追兵的火把光在身后炸开,映亮他苍白如纸的面色。
沈惜棠的银簪挑开他护甲暗扣,倒吸一口冷气——三枚铁蒺藜深嵌肩胛,硫磺灼伤的皮肉已泛起靛蓝色。"你不要命了?"
她扯下裙裾浸入暗河,冰凉的河水激得他浑身震颤。
"沈姑娘的血可比这河水金贵。"萧景明低笑牵动伤口。
血沫溅在磁石箔上显影出残缺的闸机图,"当年你父亲为护《璇玑谱》,用的也是这般以血饲锁的法子?"
追兵的呼喝声在溶洞间回荡。沈惜棠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他心口胎记处:"萧大人这苦肉计演得拙劣。"
她蘸血在石壁画出二十八宿方位,"三日前你故意放走李崇义,当真以为我瞧不出?"
萧景明玄甲下的身躯骤然紧绷。火折子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腕间铁链与璇玑锁碰撞出清越声响:"沈姑娘可知,磁髓案牵扯的不止工部?"
他剑锋突然刺入石壁裂缝,"裕亲王在江南私铸的兵器......"
石壁轰然洞开,陈腐的铜锈味扑面而来。二十尊青铜炮管整齐排列,炮身磁纹与运河闸机如出一辙。
沈惜棠的银簪在炮口刮下碎屑,磁石粉显影出的"景泰三十九年制"令她瞳孔骤缩。
"先帝在位最后一年,工部已开始......"
"已开始为夺嫡之战做准备。"萧景明突然咳嗽着跪倒。
呕出的黑血在炮身凝成北斗阵型,"当年今上还是太子时,裕亲王便借治河之名......"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追兵的火船撞上溶洞石柱。
沈惜棠拽着萧景明滚进炮台暗格,磁石门闭合的刹那,他染血的手掌覆上她后背刺青:"这处天枢位画偏了三分......"
"萧大人倒是看得仔细。"她反手扣住他腕脉,指尖按在毒伤溃烂处,"三日前你与李崇义在醉仙楼密谈,不正是为确认这处疏漏?"
炮台外传来铸铁落锁的闷响。萧景明忽然扯开里襟,心口处的磁脉图已蔓延至肋下:"沈姑娘不妨猜猜,我这毒伤为何总在朔月加重?"
他引着她的手抚过炮管底部的暗槽,"每月初一轮值运河的,可是裕亲王门生。"
沈惜棠的银簪突然刺入暗槽锁孔。吸附在簪头的磁屑显影出完整的兵器图,与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残页严丝合扣:"所以萧大人这些年忍辱负重,就为等今上......"
"等一个能将磁髓案昭雪的人。"萧景明突然剧烈喘息,呕出的血染红半面炮管,"沈姑娘当真以为,你父亲是唯一发现真相的......"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吞没了未尽之言。磁石门在气浪中崩裂,沈惜棠用脊背为他挡住飞溅的碎石。
硝烟散去时,她望见大理寺卿举着火把立在废墟尽头,身后是黑压压的玄甲卫。
"萧指挥使好算计。"大理寺卿的象牙笏板拍在炮管残骸上,"连本官都成了你引蛇出洞的棋子。"
沈惜棠的银簪突然抵住萧景明咽喉:"所以那日运河缉凶,萧大人是故意......"
"故意让沈姑娘瞧见护甲里的配比表。"他握住她颤抖的手,将染血的磁石箔按在炮身,"不如此,怎能试出裕亲王在工部安插的暗桩?"
晨光刺破硝烟时,吸附在炮台的磁屑显影出盘龙纹。沈惜棠忽然轻笑,指尖血珠滴落在龙睛处:"萧大人这出戏,倒是比南曲班子精彩。"
她扯下半幅染血的袖袍,"只是下次再拿性命作赌,记得先知会搭档。"
萧景明忽然从怀中摸出缠丝银簪,磁石雕琢的并蒂莲在曦光中流转:"八年前在青州打的第一支簪,总算能物归原主。"
他忽然贴近她渗血的耳垂,"沈姑娘可知,磁髓遇血会......"
大理寺卿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沈惜棠反手将银簪插入炮台机关,吸附起的铁屑突然拼出父亲的手迹:"山河有恙,磁极当归"。
她转身望向废墟中升起的朝阳,忽然觉得这纠缠二十年的迷局,终是在血与火中照见了天光。
运河的晨雾还未散尽,沈惜棠的指尖已抚过闸门第三道齿轮。青铜轴轮上的露水沾湿冰蚕丝手套,在磁石粉下显出一圈暗红的铁锈。
"这锈色不对,"她将银簪卡进齿槽,"工部报的闸机用材是滇南精铜,遇水该泛青绿。"
萧景明的剑鞘突然抵住转动的轴轮,玄甲擦过她肩头:"三日前验过通州仓的铜料,硫磺含量超了五成。"
他屈指弹了弹簪尾,吸附的锈屑簌簌而落,"工部的账房倒是妙手,竟能把劣铜记成滇南贡品。"
沈惜棠侧身避开他铠甲冷锋,发髻的玉兰簪勾住玄甲束带:"萧大人查了三年账目,如今才看出蹊跷?"
她腕间用力,束带应声而断,"还是说,故意留着破绽引蛇出洞?"
闸室突然震颤,积水漫过青砖缝隙。萧景明揽着她急退三步,二十枚铁蒺藜从暗格迸射,钉在方才站立的砖面上。"沈姑娘这话,是在疑我养寇自重?"他剑锋挑开暗格第二层,露出鎏金铸造的工部徽记,"这些机关,可不是萧某能仿造的。"
沈惜棠的银簪忽然刺向他咽喉,在距皮肤寸许处骤停。
簪头磁石吸附起暗格里的靛蓝色粉末,遇水腾起硫磺烟雾:"那夜在醉仙楼,萧大人衣襟沾的正是这种磁粉。"
她将簪子按在他心口护甲,"工部器械司特供的爆破剂,寻常人可接触不到。"
运河的晨钟穿透闸室,惊起一群白鹭。萧景明突然扯开护甲暗扣,玄铁内衬赫然刻着磁髓矿脉图:"三年前青州矿难,我穿着这身甲跳进磁髓池。"
他引着她的手抚过凹凸的纹路,"沈姑娘若细看,当知这图与《璇玑谱》第七卷......"
"萧景明!"沈惜棠猛然抽手,冰蚕丝在玄甲划出刺耳声响,"你既要我信你,为何昨夜私会工部侍郎?"
闸门外突然传来铁索绞动声。萧景明旋身将她护在墙角,三支弩箭擦着玄甲嵌入石壁。
箭尾的孔雀翎在晨光下泛着诡异靛蓝——正是裕王府亲卫的标识。
"沈姑娘当真以为,工部侍郎是来与我叙旧?"
他剑锋挑开箭簇暗格,磁石粉遇水显影出运河新闸的爆破点,"昨夜他拿出的,可是令尊亲笔的磁髓配比表。"
沈惜棠的银簪突然颤抖。闸室顶部落下的水珠浸湿袖中密函,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父亲的字迹:"磁髓遇硫即爆,慎之"。
她猛然抬头,正撞进萧景明灼灼的目光。
"半年前我在诏狱找到这份手稿,"他剑鞘敲了敲暗格中的鎏金匣,"
工部的人追查至今,昨夜终于按捺不住。"玄甲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沈姑娘现在可还觉得,萧某与他们是同谋?"
暗河的水声忽然轰鸣,二十艘蒙冲战船撞破闸门。沈惜棠的冰蚕丝手套勾住萧景明束腰玉带,借力翻上横梁。
"萧大人这出苦肉计,演得倒是周全。"她甩出磁石粉,吸附在敌船铁甲上的硫磺晶突然爆燃。
萧景明挥剑斩断缆绳,揽着她跃入救生舟:"沈姑娘可知,你父亲的手稿缺了最关键一页?"
他染血的手掌摊开半片泛黄的纸,"昨夜侍郎送来的,正是这缺失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