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都是她的造化”
陈忆典合手成莲花状念了句阿弥陀佛。
李肆煊嗤笑着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
“非也非也,我皈依的是鬼门,呐,这就是咱们的老大,阎王爷”
见陈忆典两手摆在陆瑾延身前晃悠,李肆煊乐得不行。
“再胡说就把你拉出去推磨赚钱”
陆瑾延嘴角上扬,看了眼街道上快要消失的队伍后便转身回到圆桌旁。
沈玉竹刚好煮好了一台茶,给几人都沏了一杯。
“如今襄王已经回到皇城,见方鸿江从桐州安然归来,他必然会发觉异常,咱们得早做打算了”
沈玉竹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高夫人离开桐州久不回信,高平怕是也起了疑心,若是再拖下去,陆瑾谰那边估计也会得到消息。
陆瑾延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紫檀木茶盏,温润的木质纹理在指腹下起伏,像是在丈量一场隐秘的博弈。
“我派人仔细调查过了,好在陆敛目前只把心思花在赚钱上,还没有涉及大练私兵。想要弄倒他,费不了多大的劲”
琥珀茶水中晃动着自己的倒影,陆瑾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陆敛虽说行事毫无人性,可这么些年,到底也赚了不少银子,既然他如此做恶,那自己不介意送他一程,以身赎罪。
“殿下是想从丽妃这边动手?”
沈玉竹琢磨着丽妃和襄王的关系,这的确是个突破口,一但两人私情公之于众,不说旁人,陛下也会第一个出手料理了他。
只是这样的计划必须确保完全不出差错,若是一次不成,再想把他们一网打尽,那必定是场腥风血雨。
“这事交给苏颐年去做,他现在已经取得了襄王妃的信任,比我们更能把她这把利刃用好”
陆瑾延目光沉进茶水中,襄王妃和丽妃不睦已久,前不久又再生出嫌隙,这样的破绽不用真是可惜了。
杯中倒映出陆瑾延瞳孔深处翻涌的暗潮,他喉间溢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冷笑。
襄王和丽妃必须赶紧解决掉,若是用其他法子,估计还得过一趟刑部和大理寺的流程。
但若牵扯到皇家颜面,陆赋必定快刀斩乱麻,绝不可能让他们这层见不得光的关系泄露出去。
届时自己再以调查襄王赃款的名头前去宿州,等找到那些金子,再落下襄王妃这最后一颗棋子。
陈忆典走上前拿起茶杯一口饮尽,心里对襄王此人也揣摩了些日子,狡兔三窟,他怕是没那么容易被抓。
“我觉得这个襄王应该是想先赚够银子,再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最后让丽妃对皇帝下药趁机谋权篡位,他既然有这么大的野心,说不定还偷偷留了后手”
若说襄王对皇位无忌惮之意她是不信的,否则为何特意把自己心上人送进宫?
一来是襄王需要有人为自己时时打探圣意,拉拢朝臣的同时也为将来篡位做足够准备。二来丽妃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哪怕日后东窗事发,她也死守住这个秘密。
“嗯,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手?”
陆瑾延觉得陈忆典说得不无道理,拿起茶壶又给她沏了一杯。
陈忆典食指敲了敲桌面,开始高深莫测的清清嗓子。
“你们不都怀疑襄王的金库藏在宿州吗?那宿州必然也有他的同党,他若从宿州逃跑,那……”
“宿州再往东就是流邑城,你是想说这个?”
沈玉竹明白陈忆典的想法,不禁多瞧了她一眼,她脑子什么时候开始好使了?
陈忆典点点头,她听说过这个流邑城。它的前身是刘国,后来刘国在军事中战败,国土被划分殆尽,只剩下了个刘邑城易守难攻实在打不下来。
刘邑城城主更迭数次,慢慢的开始接纳各国的逃亡奴和罪犯,但前提是得有足够多的银子作为“保护费”。
靠着这些钱刘邑城可谓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守备也更加强劲。为免耗费过多兵力,其他国家也就不再去啃这块硬骨头了,毕竟刘邑城地势险要,本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此后,前往刘邑城的逃奴流犯越来越多,也就成了现在人们口中的流邑城。
“流邑城只有生杀没有律法,若是陆敛当真逃到了那里,再以他的财力,怕是真能安然无恙度过余生”
陆瑾延摩挲着杯沿的拇指逐渐收紧,陆敛一旦跑了,那些金子怕也会跟着转移。这块肥肉他想了这么久,断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所以必须在襄王听到风声前把他困住,可他哪里肯呢?”
李肆煊无意识咬着下唇,眉头紧锁起来。
“太后”
陆瑾延冷冷道,几人看向他,神情不解。
屋内斜切的阳光在此时转移,蜜色光晕和浓稠阴影在陆瑾延脸上交错开来,恍若地狱修罗揭下面具的刹那。
“太后身子需要静养,她又一向信奉鬼神,若是宫中突然闹出邪祟,她想必会去寺庙烧香拜佛。这期间不能无人陪同侍奉,皇后是宫妃不宜出宫,陆赋又忙于朝政,像这种清闲又费时的事,交给襄王再合适不过”陆瑾延语气极其平淡,嘴角浅浅挂起一缕趣味的笑意。
沈玉竹思虑过后也觉得可行,襄王陪同太后出宫礼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暗中派自己的人封锁住寺庙周围,以免襄王断尾跑路。
且他在寺庙里也难以获得外界消息,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的恶行都抖漏到陛下那里。
襄王不仅和丽妃有染,还主谋设计桐州决堤,想来陛下定然会选择暗中将其了结。
只是唯有一点,这样一来,太后的安危……
沈玉竹看向陆瑾延,殿下和太后关系生疏如陌路,看来她的生死他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装神弄鬼是吧?这我擅长呀,保证搞的皇宫人心惶惶”
陈忆典端正举手,一想到能让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她就止不住森森笑脸。
陆瑾延眸光微闪,伸出两指在她端举的手掌上轻弹一下。
“你是鬼精灵,这点活自然不在话下”
李肆煊和沈玉竹对视一眼,殿下对她说话是不是太温柔了?他们一点儿也不酸!
……
方鸿江回府后便心神不宁,自在太子府后易知纾便不见人影,眼看着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不会被抓起来了吧?
他来回走了几圈,还是放心不下准备出去探探消息。
谁知一打开门便看见回来的易知纾,他赶紧把她拉进房间。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该不会在太子府待了一整天吧?”
面对他的质问易知纾不置可否,不过显然她看上去心情不佳,连和他搭话的心思也没有。
易知纾绕过他往床边走去,方鸿江不满的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陆瑾谰此刻巴不得我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你还赶着送上去?”
易知纾沉默不语,她眸色淡然,叫人察觉不出她究竟是何情绪。
方鸿江不悦至极,隐隐觉得她迟早要招来祸端。
“那个郭薇是不是你做的?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再意气用事呃——”
方鸿江话未说完便被易知纾扣住了咽喉,力道之狠让他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这力度竟像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呼吸瞬间被截止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方鸿江脖颈上的青筋瞬间凸起,在涨红的皮肤下突突跳动。
易知纾眸色又深了一分,骤然变换的瞳孔将她眼底翻涌的杀意割裂成破碎的凶光。
她手上力度不减,且开始向下施力,方鸿江拉不开她铁钳般的手只得被迫顺着力道不断向下屈身,直至完全跪倒在地。
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却不及脖颈处传来的死亡威胁令人胆寒。
易知纾冷眼俯视着他,语气和平时无任何差别,可就是听得人背脊发凉。
“谁许你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