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申时,侯府暖阁的窗棂上结着冰花。姜婉躺在床上,指尖捏着帕子,任由绿萝将湿毛巾敷在额角。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比昨日又憔悴几分。
"姑娘,侯爷来了。"绿萝轻声提醒,同时将床头柜上的乌头粉藏进抽屉。
侯爷李崇山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捧着参汤的小厮。他伸手试了试姜婉的额头,皱眉道:"怎么烧成这样?郎中不是开了解药?"
"许是底子弱,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姜婉咳嗽两声,指尖攥紧侯爷的衣袖,"叔父,您说...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我活着?"
侯爷身体一震,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药碗:"你是说...膳食有问题?"
姜婉垂下眼睑,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昨日喝的山药排骨汤,味道有些苦...后来听绿萝说,厨子王五是旁支的人..."
"岂有此理!"侯爷拍案而起,震得茶盏里的参汤晃出涟漪,"我立刻让人彻查厨房!"
"叔父且慢。"姜婉拉住他,"此事事关侯府声誉,若传出去...怕是让旁支看笑话。"
侯爷望着她眼底的隐忍,忽然叹了口气:"你总是替侯府着想。"他顿了顿,"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若身子实在撑不住..."
"不碍事的。"姜婉强作镇定,"只要能嫁给陆世子,这点苦算什么。"
两人说话间,窗外闪过一道人影。姜婉余光瞥见姜柔的丫鬟躲在廊柱后,嘴角微微上扬——她早让绿萝放出消息,说侯爷正在暖阁探望。
"姑娘,您真的不打算告诉侯爷真相?"绿萝关紧门窗,低声道,"姜柔那丫头刚才在窗外偷听。"
"她越急,越容易出错。"姜婉摸出藏在枕下的密信,"去把这封信交给陆世子,就说我按计划行事。"
戌时三刻,姜柔攥着丫鬟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手腕:"你确定侯爷在姐姐房里?"
"千真万确!"丫鬟揉着手腕,"还说要彻查厨房,怕是要查到咱们头上了..."
"废物!"姜柔推开丫鬟,在屋里来回踱步,"当初就不该信王五那个蠢货!"
"姑娘,要不咱们去自首?"丫鬟哭丧着脸,"姜姑娘仁厚,说不定会替咱们求情..."
"求情?"姜柔冷笑,"她若真仁厚,就不会装病引叔父来!"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匣子里取出支玉簪,"去,把这个插进姐姐的发髻里,就说...就说这是母亲给她的陪嫁。"
"姑娘,这簪子里..."丫鬟瞪大双眼。
"少废话!"姜柔将簪子塞进她手里,"明日姐姐出嫁,簪子若断在头上,便是不祥之兆。到时候叔父定会怀疑她克夫,陆世子也会嫌弃她!"
丫鬟颤抖着接过簪子,刚走到暖阁门口,便被绿萝拦住:"夜深了,姜柔姑娘房里还缺什么?"
"没、没什么..."丫鬟低头想溜,却被绿萝搜出玉簪。姜婉坐在床上,望着簪头的碎玉,轻笑一声:"这簪子,可是母亲的东西?"
"是、是姑娘让我送来的!"丫鬟慌忙跪下,"她说姐姐明日出嫁,要送个吉利..."
"吉利?"姜婉捏起簪子,只见内壁刻着"灾"字,"这分明是想让我出丑。"她顿了顿,"去告诉姜柔,明日辰时三刻,我在喜服庄等她。"
是夜,陆景渊翻墙进入暖阁,看见姜婉正在灯下翻看《女戒》:"听说你病了?"
"病得厉害。"姜婉轻笑,将玉簪递给他,"不过现在好了,有人急着送证据上门。"
陆景渊摸着簪子内壁的刻字,眼中寒芒一闪:"需要我做什么?"
"明日娶亲时,"姜婉望着他眼底的星河,"让花轿在侯府多停一刻。"
"好。"陆景渊握住她的手,"一切有我。"
侯府外,姜柔趴在窗前,望着暖阁透露出的烛光,忽然想起小时候姜婉替她挡雨的场景。她摸出袖中的帕子,上面"景渊"二字已被泪水晕开。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忽然轻笑,将帕子撕成两半。
"姜婉,"她轻声呢喃,"祝你...得偿所愿。"
姜婉吹灭烛火时,听见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她摸了摸腕间的鸳鸯玉镯,忽然觉得所有的算计都变得微不足道。明日之后,她将成为陆景渊的妻,离开这深宅大院,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黎明时分,喜服庄的红灯笼早早亮起。姜婉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绿萝为她戴上凤冠,眼角余光瞥见姜柔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个锦盒。
"姐姐,"姜柔的声音轻得像雪,"这是我给你的嫁妆。"
锦盒里是串东珠项链,颗颗圆润如满月。姜婉望着姜柔眼底的坦然,忽然明白——有些执念,终会在真相面前消散。她微笑着接过项链,轻声道:"谢谢妹妹。"
陆景渊的迎亲队伍准时到达,马蹄声惊起了檐角的雪。姜婉盖上红盖头前,看见姜柔站在侯爷身侧,嘴角扬起真心的笑意。她知道,这场将计就计的戏码,终将以皆大欢喜收尾。
花轿起轿时,姜婉听见陆景渊在耳边轻声说:"往后,换我护着你。"她攥紧手中的玉簪,忽然轻笑——深宅里的风雨,终成过往。而她与陆景渊的未来,正如这漫天白雪,纯净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