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夜雪初停。姜婉的晴暖阁外,灯笼在风雪中晃出细碎的光。姜柔缩在廊柱后,望着阁内映在窗纸上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道身影比昨日更显瘦弱,连咳嗽声都有气无力。
"姑娘,夜深了,回去吧。"丫鬟小翠扯了扯她的衣袖,"要是被侯爷撞见..."
"怕什么?"姜柔捏紧袖中的帕子,"我只是来看看姐姐。"她盯着窗纸上弯腰煎药的绿萝,忽然压低声音,"你听,姐姐在咳血!"
小翠浑身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踩到了积雪。"谁在那里?"护卫的呵斥声打破寂静,灯笼光瞬间将姜柔的影子钉在粉墙上。
"是、是我!"姜柔慌忙转身,金步摇撞在廊柱上,发出清脆的响。
为首的护卫皱眉:"姜柔姑娘,夜深人静,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我...我担心姐姐的病情..."姜柔攥着帕子,指尖冰凉,"听闻她咳血了,想来看望..."
"探望需要躲在廊柱后?"护卫挑眉,"跟我们去见侯爷吧。"
侯爷李崇山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听完护卫禀报,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划出道歪斜的墨痕:"带她进来。"
姜柔被带进来时,鬓角的碎发已被风雪打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福身行礼,帕子却从袖中滑落,露出一角暗纹——正是与王五通信时用的菊花纹样。
"这么晚了,去你姐姐院子做什么?"侯爷盯着地上的帕子,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听说姐姐病重,想送些补品..."姜柔弯腰去捡帕子,却被侯爷一脚踩住。
"补品?"侯爷弯腰捡起帕子,展开时眼底寒芒一闪,"这上面的菊花纹,可是旁支三房的族纹?"
姜柔脸色煞白,想起这帕子是昨日王五所赠,慌忙解释:"这是...这是母亲房里的旧物..."
"李氏的陪嫁帕子,会绣旁支的族纹?"侯爷将帕子拍在桌上,"姜柔,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
"叔父明鉴!"姜柔扑通跪地,"我只是担心姐姐,听说厨房有奸细,想帮忙查探..."
"厨房奸细?"侯爷挑眉,"你怎么知道厨房有奸细?"
姜柔意识到失言,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她忽然想起姜婉房里的药碗,急中生智:"是、是姐姐的丫鬟说的!她说厨子王五鬼鬼祟祟..."
"够了!"侯爷拍案而起,"王五是你推荐的厨子,昨日又突然告假,你当我不知?"
姜柔浑身发抖,忽然瞥见书桌上的乌头粉,那是今早从她闺房搜出的证物。她忽然尖叫:"是姐姐设计陷害我!她早就知道王五是我的人,故意装病引我上钩!"
"装病?"侯爷皱眉,"你是说,她的病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姜柔爬过去抓住侯爷的袍角,"她为了嫁给陆世子,不惜自导自演,就是想让您惩罚我!"
侯爷望着她癫狂的模样,忽然想起姜婉昨日在暖阁的隐忍,心中疑虑更甚。他示意护卫:"去请姜姑娘来书房,我要当面问清楚。"
姜婉被搀扶着进来时,脸色比纸还白,却在看见姜柔时露出惊讶:"妹妹怎么在这?"
"姐姐可真是好手段!"姜柔尖叫着扑过来,却被绿萝拦住,"装病、栽赃、引我上钩,你根本没中毒对不对?"
"妹妹何出此言?"姜婉皱眉,望向侯爷,"叔父,我昨日确实中了乌头毒,郎中的诊断书还在暖阁..."
"诊断书?"姜柔冷笑,"那不过是你买通郎中做的戏!你根本没喝那碗毒汤,对不对?"
侯爷看着两人,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他摆了摆手:"都下去吧,让我静静。"
是夜,姜婉坐在暖阁里,听着窗外的风声,忽然轻笑。绿萝捧着披风进来,低声道:"姑娘,侯爷派人守在姜柔院子了。"
"意料之中。"姜婉摸了摸腕间的鸳鸯玉镯,"姜柔越是慌乱,越容易暴露。"
"可她毕竟是姑娘的妹妹..."绿萝欲言又止。
"深宅里的妹妹,有时比仇人更可怕。"姜婉望着烛火,想起姜柔眼中的怨毒,"但她终究是父亲的骨血,我只希望,她能就此收手。"
侯府外,姜柔跪在佛堂里,望着父亲的排位,忽然想起小时候姜婉替她挨打的场景。她摸出袖中的毒药,忽然冷笑:"姜婉,你以为赢了?明日出嫁,我定要你好看。"
是夜,陆景渊收到密信,展开时目光一凛。信上只有八个字:"姜柔藏毒,明日当心。"他握紧信纸,望向侯府方向,轻声道:"看来,要提前做些准备了。"
黎明时分,姜婉起身梳妆,绿萝忽然举着簪子惊呼:"姑娘,这簪子断了!"
姜婉望着断成两半的玉簪,想起昨夜姜柔派人送来时的殷勤,忽然轻笑:"断得好,就用这个,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侯府书房内,侯爷对着两份诊断书皱眉——一份是姜婉的中毒记录,一份是姜柔的字迹鉴定。当他看见"乌头"二字时,忽然叹了口气:"来人,传姜柔。"姜柔进来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在看见诊断书时瞬间凝固。侯爷将帕子扔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查?"
姜柔望着地上的帕子,忽然想起王五的供词,想起姜婉眼底的失望。她忽然跪地,泪如雨下:"叔父,我错了...一切都是我做的..."
侯爷闭紧双眼,挥手示意护卫带走她。当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忽然看见窗外的红梅,想起老侯爷临终前的叮嘱,心中一阵刺痛。
姜婉站在窗前,看着姜柔被带走的身影,忽然轻声道:"父亲,您看到了吗?婉丫头终究还是护住了妹妹,只是这深宅,再也容不下第二个执念深重的女子了。"
陆景渊的迎亲队伍准时到达时,姜婉已收拾好情绪。她摸着断簪,忽然轻笑——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但有些执念,必须被放下。而她与陆景渊的未来,终将在这风雪过后,迎来最温暖的春天。
"姑娘,该上花轿了。"绿萝轻声提醒。
姜婉点头,盖上红盖头的瞬间,听见远处姜柔的哭声。她知道,这是深宅给姜柔的教训,也是给她的警示。但此刻,她更愿意相信,真心总能战胜一切,就像陆景渊眼中的星光,永远不会熄灭。
花轿起轿时,雪又下了起来。姜婉摸着袖中的断簪,忽然明白——有些破碎,是为了让阳光照进来。而她与陆景渊的故事,即将在这破碎与重生中,写下最动人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