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雪后初晴。侯府书房的酸枝木桌上,摆着鎏金匣、乌头粉、密信等证物。姜婉身着素色襦裙,跪在青砖上,身后站着垂首的厨子王五和丫鬟小翠。侯爷李崇山盯着桌上的供词,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团墨渍。
"这就是全部证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回叔父,"姜婉叩首,"厨子王五的供词、姜柔与王五的密信、还有她房中的乌头粉,均在此处。"她示意绿萝呈上账本,"这里记录着她买通下人的银钱数目,每笔都有收受人的指印。"
侯爷翻开账本,看到"王五十两小翠五两"等记录,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合上账本,指向王五:"你且说说,姜柔如何指使你下毒?"
王五浑身发抖,"扑通"跪地:"回侯爷,姜柔姑娘让小的每日在姜姑娘的膳食里加少量乌头粉,说是...说是让姜姑娘身子弱些,好让出管家权。"
"荒谬!"侯爷拍案而起,震得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嗡嗡作响,"为了管家权,竟能下毒谋害亲姐?"
"叔父容禀,"姜婉抬头,眼中含着泪光,"姜柔不止一次设计陷害。上次的血迹事件,还有昨日的玉簪..."她取出断簪,"簪子内壁刻着'灾'字,分明是想让我在婚礼上出丑。"
侯爷盯着断簪,忽然想起昨日姜柔在喜服庄的殷勤,心中一阵刺痛。他转向姜柔,后者正蜷缩在墙角,发间金步摇歪斜,眼中满是惊恐。
"姜柔,你还有何话说?"侯爷的声音像冰锥,字字刺骨。
"我..."姜柔颤抖着爬过去,抓住侯爷的袍角,"叔父,我只是一时糊涂...姐姐什么都有,我却...我却连母亲都见不到..."
"所以你就下毒?"侯爷甩开她的手,"你可知乌头毒发时的痛苦?若不是郎中及时诊治,你姐姐早已没命!"
姜柔瘫坐在地,忽然想起姜婉中毒那日惨白的脸色,想起她眼中的失望。她捂着脸痛哭,指甲掐进掌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了?"侯爷冷笑,"族规森严,岂容你知错能改?"他转身对护卫,"即日起,姜柔禁足寒梅院,每日抄《女戒》二十遍,非婚丧嫁娶不得出府!"
"叔父!"姜婉惊呼,"妹妹年幼,一时糊涂,能否从轻发落?"
"从轻?"侯爷望着她,"你可知她若得逞,侯府将面临何等风波?陆世子若因此退婚,侯府颜面何存?"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念在她尚未酿成大错,禁足三年已是宽宥。"
姜柔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嫉妒你,不该伤害你..."
姜婉望着她红肿的双眼,忽然想起幼时两人在花园里放风筝的场景。她轻叹一声,取出串东珠手链:"这是你去年生辰我送的,戴上吧。寒梅院天冷,记得多穿些衣物。"
姜柔盯着手链,忽然想起自己将它丢进井里的场景,泪水再次决堤。她颤抖着伸出手,任由姜婉为她戴上:"姐姐,我以后...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记住你今日的话。"姜婉轻声道,"深宅里的争斗没有赢家,唯有真心才能长久。"
是夜,姜婉坐在暖阁里,望着窗外的明月。绿萝捧着参茶进来,低声道:"姑娘,姜柔姑娘已被送去寒梅院,院子周围加了护卫。"
"辛苦你了。"姜婉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沿的温度,"明日去库房取些炭火和棉被,给寒梅院送去。"
"姑娘为何还要对她好?"绿萝皱眉,"她那样害你..."
"因为她是我妹妹。"姜婉望着天上的星河,"深宅里的女子,若连姐妹都不能互相扶持,还有什么活路?"
绿萝不再言语,轻轻退下。姜婉摸了摸腕间的鸳鸯玉镯,忽然轻笑——历经这么多风波,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报复,而是宽恕。
侯府外,陆景渊的护卫阿福送来封信笺,姜婉展开时,眼中泛起笑意。信上写着:"明日申时,靖远将军府备下薄宴,望携姜姑娘同来。"她提笔回信,只写了四个字:"风雨过后,方见真心。"
姜柔的寒梅院内,烛火一直亮到子时。她望着桌上的《女戒》,忽然拿起笔,在扉页写下:"愿来生,不做深宅女。"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她裹紧棉被,望着墙上的月影,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黎明时分,姜婉站在庭院里,看着红梅枝头的积雪。陆景渊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翻身下马,递给她束红梅:"听说你喜欢红梅,特意从庄子上折来的。"
"谢谢。"姜婉接过花枝,忽然轻笑,"今日去将军府,怕是要听令尊训话了。"
"父亲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训话?"陆景渊挑眉,"倒是我,要谢谢你宽宥姜柔。"
"一家人,何谈谢字?"姜婉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明白,有些误会终会澄清,有些恩怨终会消散,而真心,永远是最坚固的铠甲。
雪停了,阳光洒在侯府的青砖上,映出一片金黄。姜婉与陆景渊相携而去,身后的红梅开得正艳,仿佛在诉说着深宅里的恩怨情仇,终将被春日的暖阳化解。
姜柔趴在窗前,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轻笑。她摸了摸腕间的东珠手链,轻声呢喃:"姐姐,一定要幸福。"这一次,她是真心的祝福。
深宅里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姜婉知道,只要心怀善意,总能在混沌中寻得光明。而她与陆景渊的感情,正如这傲雪的红梅,历经寒冬,愈发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