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纪行 第98章 碧波国（完）

半个时辰后，少年打破了屋内沉默的氛围。

“老人家家里的灯光挺温馨的啊。”

听了这话，老人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

“我那没有遵守约定的老伴生前喜欢这种看着温馨一些的灯光，家里的灯光也就换成了这样。”

“老人家夫妻倒是恩爱。”

“总归是相伴了一生，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辈子的相处总归是真的，虽然平平淡淡，终日与那柴米油盐相伴，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挺好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老人家你这生活已经可以让很多人羡慕了。”

“是啊，老头子我对自己的一生也很满意了，只是有些东西失去了之后才会觉得它愈发美好。”

“上仙，老朽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

“这世间真的有那阴曹地府，真的有那轮回转世吗？”

少年微愣，看了眼肩上的喵喵，很是肯定的回答了老人。

“有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归是有一套秩序在天地间运转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这样老头子我就放心了。”

“老人家是觉得自己这一生必然能够得到那善报吗？”

老人摇了摇头。

“老朽不知，于老朽而言知道这阴曹地府存在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啊。”

“上仙要吃点东西吗？老朽家中倒还有些吃食。”

少年摇了摇头，摸了摸肩头正抱着小鱼干扒拉的喵喵。

“我倒是不饿，至于这肥猫，你也看到了，挑食的很。”

话落，喵喵那愤怒的小眼神便瞪了过来，自顾自的从少年肩头跳下，找了个角落吃起了自己美味的小鱼干。

看着这一幕，老人也笑了起来。

“上仙的灵宠倒是颇具个性。”

少年也笑了起来。

“当初要是知道它这么没用，说什么我也不会把它捡回来，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只是啊，真要不要了，总有点舍不得。”

“人总该是珍惜现在拥有的东西，很多东西失去了就彻底回不来了，无论记忆里的她有多么美好，她也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珍惜现在，享受现实，多陪陪自己喜欢的人，或许才是我们这些寿命短暂的凡人该做的事。”

“老人家对人生倒是别有一番领悟。”

“总归是这么大年纪了。”

“老人家，你说当记忆里的东西照进现实，它们真的还有那么美好吗？”

听了这话老人愣了一小会，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老朽不知，但老朽觉得，不去尝试，就永远也没法知道问题的答案。”

“也是啊，凡事总得亲身尝试一番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或是艰辛或是幸福，当我们回忆起来，尝试的过程或许就是问题的答案。”

“老朽想再一个人看看自己的家，上仙您？”

“请便请便，叨扰许久，我也该离开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洪水是什么样，此番我也想见识一下。”

“那老朽建议上仙可以找个山顶或是架个云，这样看起来也壮观些，那边那个有点像马鞍一样的小山就很适合观景，上仙倒是可以一试。”

“真的不跟我一起离开吗？”

老人最后一次朝着少年摇了摇头，没再回答。

看着心存死志的老人，少年也没再劝说，只是告诉老人。

“小爷我会去你说的小山上看看，希望能看到想看的场景。”

“老朽祝上仙得偿所愿。”

“嗯，再见。”

……

一座酷似马鞍的小山上，少年俯瞰着已经被暴雨冲的破烂不堪的山头，轻叹了口气。

找了块石头，站在石头上看着远处奔流而下的洪峰。

足有十米高的巨浪自远处飞速扑来，沿途的一切都被裹挟其中，高耸的树木瞬间被冲倒，随着咆哮的洪水一同顺流而下。

“轰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惊天动地，整片大地都在颤动，十几米高的大浪顺着大江干流猛地冲入永安江中，一时之间波涛汹涌，沿途的无数农田瞬间化作了一片泽国。

一个个村庄瞬间被大水吞没，在这自然的伟力面前，人类显得脆弱无比。

一整年的心血，数年的积累，只在转瞬之间便被彻底摧毁，或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谁也不知道意外和幸福哪个会先到来吧。

而随着洪水涌入大片的平原，十几米的浪头也渐渐矮了下来，高度一点点下降，但水势依旧不止，朝着更远的地方扑去，朝着少年脚下的小镇扑来。

看着这一幕，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朝着石头上吓得缩成了一个小球的喵喵伸了伸拳头，少年哈哈大笑。

“傻猫，看好了，小爷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改天换地。”

银白色的长剑自少年手中被拔出，少年的双眼化作了纯粹的银白。

顺着感觉运转着全身的灵力，少年以手轻抚长剑，有威严的声音自少年口中传出。

“赦令：江河静止！”伴随着少年的话语，银白色的天衍剑缓缓升至高空，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天地在轰鸣，大地在颤抖，一股浩瀚至极的力量在天地之间弥漫，好似在同山川草木交流，又好似在同江河湖泊对话，天空的狂风也响应了这股力量的号召，剧烈的大风咆哮着卷走了空中的黑云。

山川木灵，江河水灵，大地地脉……

这天地自然间的一切都在响应着少年的号召。

天穹上亘古长存的太阳也好似在微微抖动，同这股力量的主人交流着。

天穹之上，少年高悬于苍穹之上，天衍剑立于他的身后，以天地自然为依托，肆意挥洒着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

苍穹下方，波涛汹涌的江水化作静止，奔涌的江水好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回应着空中的少年，等待着少年下一步的指示。

这一刻，少年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力量，第一次知道除了那抹杀一切的力量，天衍剑真正的用途。

在少年的设想中，他本该拔出天衍剑，随手砍出几道剑气，以天衍剑的力量抹平大地，制造出几个大坑，化作大湖，再砍出几道裂缝，化作支流，分流了那气势浩荡的江水。

哪曾想，当天衍剑被拔出的那一刻，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能做到，这本就是我的权能。”

类似的感觉涌上了少年的心头，顺着感觉，也就有了现在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赦令：湖泊生成！”

话落，大地开始颤动，潜藏在大地深处的地脉主动的配合着天地之间那无形的天地之力生成新的湖泊。

只一瞬，数个大湖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赦令：江水改道！”

伴随着少年的心意，大地上的一片汪洋再次动了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混乱无序，这一次江水好似听话的孩子一般，排着队，哼着曲，有序的朝着新生成的大湖汇去。

很快，江水飞速退去，大湖被江水填满，田地再次露出水面。

一座座尚未被冲毁的房屋再次出现在大地上，零零星星的小村小镇虽是遭受了洪水的冲洗，但也残存了不少留在世间。

眼中的银白消失不见，天衍剑在空中重新归鞘。

大显神威的少年自空中落下，一脸得意的看着石头上一脸震惊的小猫。

“怎么样？小爷我帅不？”

“喵呜！”

叫了一声后，银白色的小猫两只小短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身子一翻，双眼一闭，决定再睡一觉。

“猫猫很震惊，我的铲屎官不可能这么厉害，一定是没睡醒，等猫猫我再睡一觉，猫猫我那愚蠢的铲屎官就又回来了！”

“啊啊啊！！！你这蠢猫！一天天的就知道睡睡睡，怎么不给你睡死呢！！！”

对着缩着脑袋的喵喵一阵输出，刚刚还一副天地之间我无敌模样的少年此刻满脸抓狂，一副要干死面前的蠢猫的样子。

而愚蠢的喵喵自是不甘示弱，在确认了是自己那愚蠢的铲屎官后上来就是一阵喵喵拳。

睿智的喵喵终是为自己迎来了一顿胖揍，顺带还失去了三天小鱼干的所有权。

……

再次恢复了昏暗的老屋内，白发苍苍的老人闭着双眼安静的坐在老旧的梳妆台前。

回忆不断涌上心间，妻子还在时，老人每日都会为自己的妻子打理头发。

想着想着，老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明明都没有多少头发了，自己的妻子却还是非要每日打理，明明那时的夫妻二人经常因这小事而争吵，甚至于还为这事闹过几次。

但现在，为什么自己却觉得这一切时如此的美好，如此的难以忘怀呢？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啊。

刚刚的那位上仙说，这世间是有阴曹地府的，想来自己那些梦也是真的吧。

老伴啊，莫要害怕，老头子我马上就去陪你，这一次，我一定会珍惜我们之间的每一分每一秒。

或许是因为屋子过于昏暗，或许是因为某个多管闲事的少年，不知不觉间老人躺在轮椅上睡了过去。

老人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妻子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蓝色长裙告诉他，她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梦的最后，他的妻子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一如既往，怒斥他那轻生的想法。还告诉他说，如果他因为轻生而死，自己会很难过很难过。

他们共同约定，两年后夫妻二人再次相聚。

恍惚之间，就在老人想要抓住自己的妻子的身影时，老人醒了过来。

梳妆镜前，电话的屏幕微微亮起。

通讯时间：三分钟。

紧紧抓着亮着的手机，泪水染湿了老人苍老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