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九零后 第112章 青春印记

复读的五月底，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既有盛夏将至的燥热，又裹挟着离别的惆怅。玉兰花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间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是时光在悄然流淌。教学楼前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时不时被风卷起，落在早读学生摊开的课本上，为紧张的复习时光增添了一抹诗意。

走廊里，偶尔能看见几个学生捧着书本，在角落小声背诵，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饱含着对未来的期待。操场上，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学生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那是他们在短暂的课间放松身心。教室中，风扇吱呀作响，试卷翻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每张课桌都堆满了厚厚的复习资料，如同小山一般。黑板上的倒计时牌不断跳动，提醒着所有人，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这种既紧张又伤感的氛围，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充满不舍，又对未知的明天充满憧憬。

九月站在教室走廊上，望着公告栏里新贴出的通知——关于拍摄毕业照和填写同学录的安排，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这是她第二次经历高三尾声，却依旧被这种特殊的氛围紧紧攥住。

拍摄毕业照的那天清晨，天空难得地飘着几朵白云。九月特意换上了熨烫平整的校服，领口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还悄悄在胸前别了一枚小巧的蓝色发卡。她站在操场边，看着陆续赶来的同学，突然意识到，这群曾经陌生的面孔，在这复读的一年里，早已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轻快的音乐，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紧张与期待，偶尔有同学因为踩到对方的鞋子发出低呼，打破这份凝滞的氛围。

今年的毕业照与以往不同，除了常规的班级合影外，校方还安排了十个班的学生共同拍摄一张集体毕业照。九月站在人群中，望着操场上逐渐聚集的学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震撼。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拍摄阵仗：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像是彩色的浪潮，从各个教学楼涌来，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混着蝉鸣，在初夏的空气里发酵。远处的行政楼前，几个工人正忙着搭建阶梯式的拍摄高台，金属支架碰撞的声响在校园里回荡。

"听说上一届没拍集体照？"身旁的同桌小雯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作为恢复高中办学的第一届，不是更应该拍一张留作纪念吗？"九月轻轻点头，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搭建的拍摄高台。她也曾疑惑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上一届作为学校发展的重要见证，集体毕业照无疑是最有意义的留念。但此刻，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她突然觉得，或许每一届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时刻，不必执着于与他人比较。去年的自己带着遗憾离开，而今年，她要在这里重新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

摄影师团队的专业程度让九月大开眼界。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工作服，手持扩音器，声音洪亮地指挥着各班学生："一班的同学往左边挪一点！三排的高个子同学弯弯腰！"九月站在第四排，感受到身旁同学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过来。有人被踩到脚，只是闷哼一声；有人的校服被扯得皱巴巴，也只是笑着整理。阳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校服后背渐渐洇出深色的汗渍，但笑容却愈发灿烂。

排队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摄影师们不断爬上爬下，从不同角度审视队伍的排列，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九月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这张凝聚着所有人期待的照片，背后是无数次的调整与磨合。站在高台上的老师也没闲着，数学韦老师踮着脚帮后排同学整理衣领，英语李老师则蹲下身，帮前排的小个子同学摆正姿势。终于，在摄影师的一声"准备——"中，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九月挺直脊背，嘴角上扬，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

"咔嚓！"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九月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知道，这张照片将定格住这个特殊的五月，定格住他们在复读时光里的所有努力与坚持。后来，她听说这张全体高三毕业生的毕业照售价高达二十元，且尺寸过大，家里根本没有合适的相册能够装下。犹豫再三，九月还是决定放弃购买。她想，或许有些回忆，留在心里就足够了。相比之下，班级的毕业照更让她珍视——那里有与她并肩作战的同学，有给予她鼓励的老师，每一个人都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留下了温暖的印记。

拍摄完集体照后，各班开始拍摄班级合影。九月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身旁是班主任老高和几位任课老师。老高穿着平时很少见的深蓝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校徽，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九月看着镜头，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手机被没收时，老高语重心长的教诲。此刻，那份严厉背后的关爱，都化作了照片里温暖的目光。政治老师偷偷比了个剪刀手，引得前排同学憋笑；历史老师则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板，活像个军人。拍完毕业照，校园里的氛围越发浓烈地朝着离别倾斜。不知从哪一天起，同学录开始在班级里悄然流传。起初，九月并不想购买同学录。在她看来，复读的这一年，大家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何必留下过多的牵绊？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同学找到她，笑着说"九月，一定要给我留一页啊"，她的心渐渐软了下来。尤其是小雯那句"以后翻开同学录，看到你的名字，就会想起我们一起刷题到深夜的日子"，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放学后，九月独自来到学校附近的文具市场。这里弥漫着油墨与纸张的混合气息，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同学录。她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有些不知所措。去年的同学录还安静地躺在家里的抽屉里，上面记录着她第一次高考前的青涩与憧憬。而现在，她想要一本不一样的同学录，能够承载这一年特殊经历的同学录。

她走过一排排货架，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精美的封面。有的印着动漫人物，有的是清新的水彩画，还有的烫着金色的花纹。最终，九月挑选了一本比去年大两倍的同学录。封面是深蓝色的硬皮，上面印着烫金的校徽和"青春不散场"的字样。翻开内页，纸张厚实而光滑，每一页都设计得精致而独特：有的页面留有大片空白，供同学们自由发挥；有的页面印着有趣的问题，比如"最想和我说的一句话未来的梦想"；还有的页面贴着可爱的贴纸，等待着被填满故事。

九月将同学录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仿佛装着的是整个青春的重量。回到教室后，她刚把同学录放在桌上，就立刻被围上来的同学拿走。"我要第一个写！"小雯兴奋地说，拿起笔在第一页写下了长长的一段话。九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有些感动。原来，在这看似平淡的复读日子里，大家早已在彼此的生命中种下了情谊的种子。小雯回忆了她们一起在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的糗事，还画了两个小人手拉手的简笔画。

接下来的几天，同学录在班级里不断传递。九月看着同学们或趴在桌上，或坐在走廊的台阶上，专注地书写着，心里泛起阵阵温暖。有的同学写得诙谐幽默，比如男生们会互相调侃"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兄弟"，还在旁边画个吐着舌头的卡通形象；有的同学则写得深情真挚，让九月读着读着就红了眼眶。

"九月，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佩服你。"后排的男生将同学录递给她时说道，"选择复读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你一直都那么努力。希望你这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九月接过同学录，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突然意识到，复读的这一年，她不仅收获了知识，更收获了珍贵的友谊和他人的认可。还有同学在留言里写道："记得你给我讲数学题时认真的样子，那时候就觉得，你一定能成功。"

班主任老高的留言让九月最为珍视。他写道："九月，还记得你为手机的事情难过的样子。那时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有梦想的孩子。这一年，我看到了你的成长与蜕变。记住，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愿你在未来的道路上，带着这份坚韧与勇气，奔向属于自己的远方。"九月反复读着这段话，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眼眶。她想起老高在她模考失利时，特意在办公室给她煮的姜茶；想起他在班会课上，为了鼓励大家，分享自己年轻时的奋斗故事。

除了同学和老师，九月还特意将同学录交给了几位关系要好的食堂阿姨和门卫大叔。食堂阿姨们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笑着说自己不会写字，却还是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了祝福："孩子，以后要好好吃饭，别饿坏了身体。"还画了个热腾腾的包子图案。门卫大叔则戴着老花镜，工整地写道："每天看着你们进进出出，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愿你们前程似锦，平安喜乐。"他的字迹方方正正，就像他每天笔直地站在门卫室前的身影。

随着高考的临近，填写同学录的热潮渐渐平息。九月捧着那本边角微微卷起的深蓝色同学录，指尖抚过烫金的花纹，仿佛在触碰着一段沉甸甸的时光。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与窗外蝉鸣交织，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间飘出淡淡墨香，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充满个性的涂鸦、真挚温暖的祝福，如同被封印的星光，在眼前次第绽放。

有人用彩笔在空白处画了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下次模拟考别再睡着了”；有人用潇洒的行书留下“愿我们顶峰相见”的期许；还有人偷偷夹了一片干枯的玉兰花瓣，那是初春时节他们在树下背书时偶然拾起的。每一行文字都藏着独属于他们的故事，那些在深夜里互相鼓励的话语，在食堂分享的最后一口包子，在操场上追逐夕阳的身影，都化作笔尖流淌的温度，永远定格在这些纸页之间。

窗外的玉兰花早已凋零，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绿叶在风中翻涌。九月记得刚复读时，自己曾站在同样的位置，望着满树洁白的花朵，心中满是迷茫与不安。而如今，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那些被泪水浸湿的试卷，都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勋章。每当她在题海中感到疲惫，或是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时，只要翻开这本同学录，那些温暖的笑脸、坚定的眼神，便会穿越时光而来，给予她继续前行的勇气。

在这个复读的五月底，毕业照的快门声和同学录上的字迹，共同编织成了一曲青春的赞歌。九月站在玉兰树下，望着教学楼前随风摇曳的月季，望着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学弟学妹，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期待。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她知道，这不仅是对过去一年的告别，更是新征程的起点。那些在复读时光里收获的温暖与力量，会成为她前行路上永不熄灭的明灯，照亮她追逐梦想的每一步。

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为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九月将同学录紧紧抱在胸前，转身走向教学楼。她知道，离别不是终点，而是成长的序章。带着这份满载回忆的行囊，她将以更加坚定的步伐，向着属于自己的未来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