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往事 第180章

年初的一个月时间，算来只有一件事，就是开会！从省里到县里开下来，再从县里到省里开回去。

办公室主任和秘书们处于崩溃的边缘，领导们却乐得悠闲自在。毕竟一年下来没有几次能像这几天一般，睡睡觉、吃吃饭，亮亮相。

尤其市里的两会，进进出出的都是熟人，合得来的，扯的蛋都会大些，合不来的也能握握手，做做样子，总不像省里，生熟都不敢过多废话。

经过张达的点拨，雷文耀像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能算不能算的数据，一股脑整了进去。

再报上去的时候，人大或者政府再没了回声。

阴冷的寒潮，从明都蹒跚至长林，久久不散。

不见风来，漫天的乌云便盘亘在天地，愈发低沉，像是要憋出一场雪来，但使了几天劲，仍不见动静。

市里发了通知，让各县市趁着天气过程，抓紧人工降雪。整个长林便齐刷刷的朝老天爷开了炮，若是个人，也早被打成了筛子。

但临走前，云州还是没动静。

今年的兆头没开好，只怕是个灾年！

不同于糟心的天气，市里宾馆上下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往常不大不小的会，独让迎宾馆占了便宜，如今的两会，上些档次的酒店就都能分一杯羹，这般寒冬腊月，没有什么能比挣到钱更让人高兴的了。

路上，时不时的就有车队穿过，市里竟然也开始堵车。代表们精神抖擞的下了车，碰见熟人就会远远的露了笑脸，院子里三三两两的握握手，拍拍肩膀，看起来着实和谐。

温言奇凑在其中，左右手同时开工，脸还得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点点头，忙的不亦乐乎。

心想，还是我们好，再看西方那些议员们，一个个横眉竖脸，动不动就刀刀见血。还没开始投票就唇枪舌剑，甚至扯衣服扔鸡蛋，闹哄哄的咋能办成大事……

大会还没开始，孙立邀约的短信就摆在了手机上。

今年的报告格外长，看着篇幅，竟然比往年多出来近二十页。

温言奇的屁股已经挪腾了好几个方向，手里的报告写的什么，也让人眼花缭乱。

时间实在太长了，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水……

慢慢的，小腹开始坠胀……又渐渐朝下滑去……最后竟中在某个点上，温言奇不禁夹紧了双腿，咬了咬后槽牙，但感觉还是有些压不住阵势。

偏偏，旁边的马宁波吸溜了几口茶，放下杯子，不一会儿，居然又端起来左右吹吹，又是一声呲溜……

温言奇的脚趾头已经听话的抠了起来。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刚开始就没注意听，也不知廖智力究竟念到了哪里，但听起来语气仍旧舒缓。

马宁波似乎也是乱翻书，一会往前一会往后，时不时的盯着看看，估计也不知道念到了什么程度！

究竟要不要去解决一下？

很有必要！

可左右看看，自己刚好坐在中间，这会儿起身，无论向哪边，都会惊动一溜人起身让位……

罢了罢了……再忍忍，都说憋尿能行千里，憋屎寸步难行。不用行千里，再忍个十来分钟该是坚持的住！

明明廖智力在台上的声音很大，却觉得会场竟如此安静，以至于时间定格了一般……

这他妈是谁写的稿子！

直到拳头都开始攥紧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廖智力语气的变化，逐渐升高，逐渐有力，逐渐集中在了焦点……

那几句期盼了一个世纪，久违的“奋斗！奋斗！奋斗！”的词语响彻会场的时候，身体一下释然，脑子里闪现出一片空白……

马宁波已经起身，文件已经入了袋。

温言奇却不敢动了。听完最后一个奋斗的时候，一阵放松，似乎已经漏了一滴，用了洪荒之力才夹紧了裤裆里的家伙。

“书记，走吧？”，马宁波疑惑的问了。

“走……走”，温言奇只好一手按着扶手，缓缓的起了。这才感觉往回收了些，一种奇异的感觉直冲后脑勺。

挪到了卫生间门口，将文件扔给了马宁波。

瞄准了下水口，使了使劲，却没有想象中的喷涌。

只好刻意想了些琐事，让脑子放松些，又等了几秒钟，这才倾泻而出，估摸着整整两个矿泉水瓶的时候，才开始滴滴答答……

终于算活过来了！

温言奇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心里便骂了……谁说的憋尿能行千里！

直到廖智力再次出现在云州代表团讨论会场上，温言奇才得知，云州的各项指标已经远超文州市，仅次于云安区。按照廖智力的话说，不但如此，各项数据中，工农业收入大幅增加，非税收收入变化却不大，充分说明云州的含金量也远高于文州。

怪不得马宁波前前后后的乱翻报告，自己一泡尿竟憋出了这么大的瓜。

云州原在市里的排名高不成、低不就，只能挂在中等，前年算是增幅最大了，离着第二名的文州还差着好大一截。

谁成想，一个报告改的竟活生生变成了第二名。按原来的话说，这就算是放了个大大的卫星！

苏梅临走前就曾经乐观的估计，按当时的态势，必定会超过文州的。因为徐怀义这些年带坏了风气，文州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城市规模上，一到晚上有人没人的地方都是灯火通明，细数有几个可以支撑的企业，却是乏善可陈。这样的发展模式，迟早会漏了底。

是不是徐怀义带坏了风气，这个话不好说。但能超过文州，温言奇心里还是有底的，只是一直压着数据，不让数字化的东西表现的太快，否则一旦放了卫星，来年就没有任何余地。

今天不但放了，还他妈放的这么高！

一圈认可的眼神聚焦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竟觉得如坐针毡，尿意似有似无的再次袭来。

廖智力仍旧侃侃而谈，“云州这些年的发展历程，在坐的各位同志都是一路见证的。县委县政府及全县人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急不躁，踏实肯干，才有了今天的成绩。这样一个发展成果充分说明，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耐下心来，打好基础，先想好做什么，再说怎么做，在这样的道路上，有困难、有麻烦、甚至有反复，都只能是暂时的。坚持下来，肯定就有好的结果……去年的成绩已经超过了文州，今年怎么样啊？能不能排在云安区前面？我看很有可能……”

乘着廖智力喝水的档口，温言奇赶紧表态道：“云州去年的发展态势确实好过于往年很多，但这样的成果离不开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我大致回忆了一下，去年以来，张书记和廖市长就多次到云州指导工作，尤其工业园区成立后，市领导更是不辞辛劳深入生产一线调研。当场解决问题，就整体规划和布局提出了很多非常有指导意义的意见和建议，让我们获益匪浅。在此基础上，筹划协调云州现场会，在明都和市里的旅游推介会，商品展销会等等，可以说，无论农业产业化还是工业新型化，都得益于市里的支持。乘着此次会议，我应该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市委市政府和各位市领导对云州的关心和支持。我们会一如既往的做好工作，向市里和云州人民交上满意的答卷……”

将功劳送给上级，这是必然的做法。廖智力从进门开始，就称赞了云州很多话。若是放在几年前，温言奇想必也会沾沾自喜。但现在，就决然不会了。有些风头出的，有些风头就出不得。

就像这次，从差着很大一截到突然甩开很大一截，夸的人很多，同样，满不在乎的也会很多。按常理哪有这么大的跨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前几天的省会，云州已经成了省长嘴上的重点，绕回市里还要做这个重点吗？

实践无数次的证明，夸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放在火上烤。从此以后，一众人盯着你，犯不得错误，走不成弯路，听不得半点差错，可实际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

不说别的，金辉那个烫手山芋还在口袋里揣着，若真是撇了项目，再挖一段时间走人了，那才叫难堪！

温言奇一顿赞歌唱完，廖智力既不否认，也不接话，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看看左右道：“怎么样？我们去看看景华的会场，”

送走了市领导，再接着讨论就成了做样子，温言奇突然没了任何兴趣，本想着去卫生间解决一下棘手问题，可一起一坐，又觉得没了尿意。

时间尚早，只得拿了文件，再听听今年的报告如何好，如何看的长远。

脑子里却七拐八扭的打了问号。

省市两级会议，云州突然成了重点。虽说省长着重赞扬的是张相伟，出发点却是云州。至于市长廖智力，就很明确无误了，绕来绕去的，只差点了温言奇这个名字。可市长赞扬的前提是云州提供的数据之差。这样看来张达的这个提醒倒不一般了……

这几个操作，似乎要将云州树立成一个典型。在省政府看，是市委书记亲自点拨出来的典型，在市里看，是温言奇着力发展出来的典型。在云州看，又得交还给市委市政府的典型。

确实是在造势，也确实是在烘托气氛，感觉那种呼之欲出的状态似乎就要到来。

不经意间，几杯水涨了满腹。

还是得去趟卫生间，谁知道这会能扯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