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往事 第59章

办公室这一年，进进出出的，一开始大家见了温言奇都很拘谨，摸不着脾气。可温言奇随和，没有架子，偶尔和大家开个玩笑，慢慢的也就熟络了起来。温言奇明白，章书记能调自己到这里，绝不是再当秘书使唤的，况且多少年来，饱受文章折磨，也不愿意再趟这个火坑。张达，从办事员到秘书，副科长，再到秘书科长，直到现在的副主任，前后熬了二十年。为人不善言辞，只知道干活，虽然作了副主任，手底下人干不了的事，写不了的文章，照样拿来干，始终听不见怨言，倒是老好人一个。有这样一个副主任管着，地下几个科长似乎也是近朱者赤，个个练的话少，直到温言奇来，办公室才慢慢有了活泛的样子。

温言奇虽然话也不多，可总觉得办公室工作本来就沉闷，再少说话，搞的人都没精神。事少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和大家闲扯几句，人都是有天性的，谁也不愿意总闷着。慢慢的，对温言奇的好感就多了起来，温言奇也能感觉到，有几个科长，在张达那里倒不如在自己这里放松。

此时，张达擦了眼镜，再戴上，问温言奇春节在哪里过？

温言奇当然想回明都。以往在厅里，虽说也是身不由己，但再晚也能回了家里。现在倒好，隔着天远。虽说屁股后面挂着个“长”的职务，却仍是个不做得自己的主的官帽子……只好望洋兴叹。

温言奇苦笑道：“不知道啊，看能不能瞅个空子回趟家喽……原来在明都过春节，偶尔还能回了老家，现在离的这么远，借个胆子也不敢跑了。”

张达像是感同身受，也说：“我们这工作性质，自己说了都不算……不知道章书记春节能不能回明都，要是能回去，也能跟着休息几天。春节估计就是个慰问走访，年前也走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看吧。”，见张达像是有事的样子，温言奇便顺手拉开了椅子，张达的忙扶了椅背，浅浅的坐下。

“你看……节前，办公室的是不是在一起坐坐，大家都忙了一年了……”张达谨慎的问道。

温言奇呵呵一笑，还以为张达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啊，这个你们定，找个空闲，通知我就行。”

“……我看了明天晚上倒是没什么事，要不放到明天？”张达又问道。

温言奇便点点头，“你们定，你们定！”

张达这才应声而去。

温言奇看着张达的背影，倒想起来，明天晚上如果章书记没有事，是不是邀请一下章书记和秘书长廖智力，毕竟办公室的工作都是围绕领导展开的。如果章书记或者秘书长能来，倒是对办公室的肯定。

又叫住了张达问有没有邀请章书记。

张达面露难色，“这个……章书记能来当然好，还是得秘书长问问，不知道章书记有没有时间？”

温言奇笑笑，看样子张达想到了这层意思，就是不好开口，自己不问，他倒也不说，办公室服务的都是主要领导，张达偏就利用不起来这层关系。只好对张达说：“好吧，我去问问。”

温言奇刚要起身去章书记那里，思忖了片刻，又坐下叫来了杨立新，问章书记明天的日程有什么安排？

“明天的主要日程就是常委开民主生活会。”

“下午呢？”

“下午没有安排。”杨立新倒是干脆利索。

张达像是掐准了时间啊……温立新不禁一笑。

“秘书长有事吗？”

“这样，办公室明晚准备聚一聚，我和张主任的意思看能不能邀请一下章书记。你去问问。”

“我啊？”杨立新指指自己。

“对啊！”温言奇点点头。看杨立新犹豫，又催了一声赶紧去！

“呃……好吧。”杨立新应声而去。

书记的秘书不敢和书记说话怎么能行？温言奇笑笑。杨立新还不知道自己要动的消息，胆子还这样小，以后更不好开展工作了，领导一开始也许看中的是你的谨慎，或者某项工作能力。可一旦把你提起来，就得具备全盘能力了，尤其是办公室，作秘书可以只是写的好，作科长就得会说点话了，再往上，就得敢说话，敢做事，否则上去了也是个摆设。

不一会，杨立新笑嘻嘻的回到办公室，对温言奇说：“秘书长，章书记说可以去。”

“哦？章书记怎么说？”

“章书记说，看日程，没别的安排的话就去，我说了明晚没有别的安排，章书记又让请廖秘书长同去。”

“这就对了嘛。”温言奇笑笑，又说道：“去请吧。”

“好嘞！”这次杨立新答应的倒利索。

“哎！别忘了告诉张主任，章书记和秘书长都要来！”

临近下午，张达又来问温言奇，晚上准备什么酒，五粮液还是茅台？温言奇笑道：“公室聚餐，不用拿那么高档的酒，就用当地酒。”

张达还是犹豫，“章书记和秘书长都来，是不是得拿好点的？”

“不用！”，温言奇手一挥，“自己产的酒，自己就得喝嘛，长林谣也不错的是吧？”“好是好，就是档次低了些。”

“这个场合不讲档次，听我的，就长林谣。”温言奇不想再解释了。这个张达，难道前任书记没有出席过办公室的聚餐？就算市委书记参加，也只是办公室工作人员的一次聚会而已，拿了五粮液茅台的，档次是上去了，领导看见不见得就是好事。张达只想着让领导喝好的，却没想到这一层。

毕竟谁都进出过大酒店，今天这个场合就是吃的个关系，聚餐就放在市委餐厅包厢，不显山露水的，倒也合适。

温言奇早早的随办公室的人提前到了餐厅。独留杨立新等章书记和廖智力。

张达准备了水果，干果，摆满了桌子，菜还没上，就有了新年的感觉。

章书记和廖智力准时到了餐厅，众人起身迎接。杨立新很自然的接过了章书记和廖智力的大衣。

章书记看大家都站着，很拘谨，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都坐，自己也坐了下来。

张达小声问温言奇是否上菜，温言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章书记左右看了看，笑问：“都是办公室的同志吗？有些同志和我还没说过话哩。”

温言奇说：“章书记和秘书长平常工作忙，我们办公室的同志胆子小，都不敢说话。”

“哦？温主任这是在批评我们啊？”章书记扭头问廖智力。

廖智力点点头，“好像是有点批评我们的意思，不是办公室同志胆子小，是我们架子大了。”

温言奇呵呵一笑，“借我们个胆子，也不敢批评书记和秘书长!”，又把办公室的人一一作了介绍。

菜陆陆续续的上齐，章书记拿起筷子问温言奇可以开始了吗？

温言奇就说今天是张主任组织的，得问张主任。

张达连忙挤出个笑脸，“温主任说笑了，看章书记，看章书记。”

章书记却说：“今天不能看我，得温主任说话。”

温言奇便起了身，拿了酒杯，“那我就斗胆说个话。我们办公室同志工作了一年，一直说聚聚，没个机会，今天瞅着章书记和秘书长没有安排，便大胆邀请了章书记和秘书长。一来是赶着年前，一起坐坐，加强加强感情。二来是给章书记和秘书长，还有办公室的全体同志拜个早年，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说罢一饮而尽。

市委餐厅的酒杯大，温言奇喝的急了些，一口酒呛的连咳嗽了几声。

“嗯……温主任这个态表的扎实！”廖智力笑道。

“确实可以！”章书记端起酒杯对廖智力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章书记很随意的喝完了酒，温言奇问章书记，“给我们讲几句？”

“好！那我们也讲几句！”，温言奇给杨立新使了眼色，杨立新赶紧给章书记满了杯。

章书记说：“一年来都是办公室的同志服务我们，很辛苦，也很有成绩。今天不说别的，我和秘书长感谢各位同志一年来的辛勤工作。”说罢也一饮而尽。

剩下的就该敬酒了，虽说是办公室聚会，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敬章书记和秘书长。

过了几巡，章书记便说：“你们不要总是敬我们酒，我们是应邀出席的，按你们温主任说的，你们互相要加强感情嘛！”

几个人又凑到温言奇这里来，温言奇几杯下肚便感觉招架不住了，虚望一眼桌子，办公室今天全部到场，要十几个人，刚才每人都说了话，已经十几杯灌了进去，如今再来十几杯，可怎么得了？

忙叫张达，“张主任，这里不是有音响吗？让我们办公室的几个歌星亮个相嘛。”

张达一拍脑袋道，忙起身给机要、保密的几个女同志嘱咐几句，都喝的有点高，胆子也大了起来，说唱就拉开了架势。

嗯……温言奇闷了脑袋，一听，居然还就有点意思。章书记也夸，“平常看不出来，都是多才多艺的。”

有的敬酒，有的唱歌，音响一开，酒桌就有点乱，温言奇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想酒量不好的人就盼着这乱劲，一乱就能逃了许多酒。

见几个科长又来，便低声说：“你们是不是傻？平常见我多还是见书记秘书长多？总跟我碰什么杯！去去去！”

几人呵呵一笑，就扭转了枪头。

张达却独端了酒杯凑到温言奇跟前。温言奇赶紧说：“张主任，我们已经喝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达有点多。

将温言奇酒杯里的酒往自己酒杯里加了些，递给温言奇。

“温主任，我也陪了两任主任了，说实话，你是这个，说着又悄悄伸了伸大拇指。”

温言奇忙按住张达的手。

“我不是当面夸啊……”，张达说这话，身子却有些摇晃，“以前办公室聚会，人都凑不齐，哪里还能请的来书记秘书长？说实话……和你干……不累！”

温言奇听张达话扯的有点远，忙打断了张达的话，碰了张达的酒杯，“不说了不说了，话在酒中，咱喝了！”

又朝杨立新使了眼色，杨立新会意，忙赶过来拉走了张达。

老实人，酒一多话就收不住。

章书记和廖智力坐了一会，就起身说：“我们在你们也放不开，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温言奇也不再挽留，嘱咐杨立新送两人回家。章书记却说：“谁都不要送，车就在下面，你们今天的任务是相互喝好，喝尽兴！”

两位大领导一走，办公室的人便男人不是男人，女人不是女人了，群魔乱舞。温言奇倒没见过这阵势，平常看着没这么乱嘛……靠在椅子上竟打起了呼噜……

再醒来的时候，已然躺在了宿舍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