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的永恒祭品 第447章 腐草为萤（十二）

在现存的人类之前，仍旧有着相似的文明这种事，只是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口中的假说——虽然发现了那些遗迹，也证明了曾经有人在那里生活过的痕迹，但仍旧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史前人类】留下来的东西。

【上一代文明】和【史前人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个代表着人类的文明或许曾经到达过如今的高度，而另一个只是人类还在建设【文明】、尚未产生【文明】的阶段。

【史前人类】很好确认，但【上一代文明】就不同了。直到人类离开地球那天为止，仍旧无法确定所谓的【上一代文明】究竟是否确切存在、或者达到了某种高度。

而这一切，竟然从这条狗的口中得到了确认——人类确实存在过不止一个文明，而之前的那些，竟然全部毁灭于无面的疯神——【奈亚拉托提普】。

“……不要以常理来揣测它，无论是你们的【常识】还是我们的【常识】，对它来说都形同虚设。它最喜欢的，就是毁掉所有规则，将一切搅得乱七八糟。”说这句话的时候，【柳先生】的语气异常无奈，看上去他也十分头疼这个与自己出处同源的家伙。

“您的意思是……”艾露法局长靠在椅背上，皱着眉试探地问道，“……想要摆脱如今困窘的局面，就要先找到奈亚先生？”

“可就算找到它，我们又该如何让它收手？奈亚先生有着万千化身，只要有一个还存续……不，就算全都毁灭了，也不代表它就会消失。除非……”艾露法局长是前任【六人议会】的议长，这个【议长】的位置可不是随便坐的，她最擅长发现问题，并且会准确找到问题中最难解决的点，并依此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让它主动放弃的理由。”

“……可这个方法的代价太大了，而且根本就不切实际。”所罗门听明白了，她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艾露法局长的思路，“——我们总不能为了引它出来，让人类自己毁灭自己吧？”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

艾露法局长的话让众人打了个寒颤——

或许她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在其他人耳中听到的意思是：【毁灭人类】这种事对她来说，仅仅是个【麻烦】而已。

莫甘娜·艾露法平时是个十分温和的女人，良好的教养令她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族般的高贵和得体，甚至哪怕是称呼敌人，她都会用上【先生】、【女士】之类的敬称。与她共事了这么多年，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法从她平时的礼仪社交中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错误和瑕疵。

可她又不会像其他贵族那样高高在上、令人难以接近。温和的性格、柔软的目光和不计身份差距的交流令平时的莫甘娜·艾露法显得十分平易近人，无论在【六人议会】高层还是在民众之中，她作为【议长】的个人魅力都是无法动摇的。甚至直到今天、所罗门女王统治的【月卫一】上，仍旧有着相当一部分拥护着她的追随者——可以说，能让民众如此快速的承认【所罗门女王】的存在，艾露法局长的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但有些时候，这个女人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每当这个时候，熟知她的人都会产生一种自己面对着其他人的错觉。不过平时艾露法将自己偶尔的【失态】掩饰得很好，这种令人无法接近的【冰冷感】会很快消失，重新回到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

——仿佛那种莫名的冷漠与疏离，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我们只要让奈亚先生觉得……人类或许并不是那么【好玩】，就可以了？”艾露法似乎没察觉到周围投向她的异样目光，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或许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会将【原本】的那一面显露出来。显然，此刻的思考已经让她旁若无人。

“如果……人类并没有向它预想的那样，在毁灭前做最后的挣扎，那么奈亚先生是否就会觉得兴致缺缺……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想要继续下去了，毕竟一件玩具如果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那样好，或许我就会放弃这件玩具，转而去……”

忽然，话说到一半的莫甘娜·艾露法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抱着胳膊在一边踱步。而围绕着圆桌坐着的人们，则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那些目光中，无不透露着丝丝恐惧的凉意。

“我只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艾露法的表情瞬间回到了平时温婉的模样，仿佛刚刚她眼底透露出的冰冷与疯狂都是另一个人的行为，“——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如果诸位还有更好的意见的话……”

“……不，已经十分接近了。”

【柳先生】看向了艾露法，眼中的宇宙不断闪烁着繁星的光芒——这是他第一次【正视】一个人类。之前一直蒙着眼睛，只是不想看到【伟大梦境】中的事物，对他而言，【伟大梦境】是一个需要不停维护、稍有错误就要立刻去修补的、巨大而麻烦的【程序】。对此，他只会感到麻烦，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以后的岁月中稍微留意一下【伟大梦境】中诞生的诸多文明了。

至少，就在刚刚，他从这个温婉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与奈亚十分接近的【混沌】与【疯狂】——在他的眼中，莫甘娜·艾露法的思考模式与【奈亚拉托提普】极其相似。如果不是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同类气息的话，他几乎都以为这个女人就是【无面疯神】的化身之一了。

——而事实上，她确确实实地是一名【人类】，因为【柳先生】看到了她老去腐朽的身躯，和为她而树立的、记载着她一生丰功伟绩的华丽墓碑。

真是【人不可貌相】——不知为何，【柳先生】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您怎么了？柳先生？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艾露法局长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温柔的话语一如既往地令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