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话 第417章 吹唢呐的双喜（5）：帮主的诘问

双喜不忍心打断他了，但他总觉得石头是被人遗弃的孩子，被头头捡到或者买来的。这话实在无法说出口，因为实在是太伤人了。与其说出来要他伤心，不如给他一个虚幻的梦想，对生活还能有个指望。双喜觉得石头早晚会自己搞清楚的，而且也会振作起来，依靠自己独立生活。

其实相对于其他同伴，双喜和石头已经属于无忧无虑的乐天派。但是石头更细腻一些，相对不能忍受别人的歧视和工作的劳累。他的牢骚是阵发性的，过去也就无风无波了。双喜经常逗他高兴，而且和双喜说话也让他感觉愉快，所以两人成了好朋友。根据双喜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是不会离开逃离这里的，至少眼下不会。

当两人肩并肩往前走的时候，有两只毛乎乎的大手从后面摁在他们的肩膀上：“你们就是这样散漫怠工的吗，小崽子们？”

两个朋友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正是他们最熟悉也最畏惧的帮主大人。帮主五短身材，但是非常强壮，眼睛不大，但是闪着彪悍，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层寒霜，让人敬而远之，浑身打颤。帮主有个习惯，没事就在北山市的街道上闲逛绕圈，为的是监视他的“小崽子”们是否偷懒。如果发现他们无所事事，或者玩忽职守，他们就会受到严厉的“警告”或者“惩罚”。

对于他的现身，两个好朋友都吃了一惊。但是吃惊过后，双喜立刻恢复了镇静。石头就不行了，他天生胆子较小，尤其是怕帮主，而且他知道自己现在挣了多少……

“我们没有浪费时间，头儿。”双喜尽量平淡说话，把语气压平。

“那我们就来合计合计，算算细账——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啦？”

“不到五分钟。”

“今天你挣了多少了，双喜？”

“你要求的一多半，我想。”

“干的不错。那你呢，石头？”

“不到两块……”

“那一定是躲在哪里偷懒了！”帮主皱起了眉头。

“没有没有，”石头全身颤抖着，“我也卖力表演了，但那些看的人不给赏钱啊。”

“那不能算是他的错。”双喜连忙帮他的朋友说话。

“管好你自己吧，小崽子。”帮主收起了少有的好脸色，“他应该挣得和你差不多才对。”

“不是的，头儿。我只是走运，遇到了几个好心人。”

“那也不干我事！我不在乎你们从哪里赚钱，但如果不能带回来让我满意的数目，你们一样都要尝尝棍子的滋味！”

这最后一席话主要是对石头说的。在他们住的废旧厂房仓库里，他和其他三十多个孩子挤在一起，所以知道，很少哪一天没人挨揍。尽管床铺的数量不够，但正因为有人挨揍，他才能插空补缺，有床睡觉——被揍的要彻夜罚站，反省悔过。所以说帮主的贪婪是一丝不苟的，容不得掺假，也绝对不会出现偶然的仁慈。另外，根据每个孩子赚取多少， 不同数额的零花钱也被分发下来，显得“公平合理”——其实只是让人觉得他更加精明冷酷。

“现在，你们两个都去干活。”他尖刻的命令着。

两个孩子分开了，石头到城市南头，双喜则到城市北头。他们都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些。而帮主呢，自认为警告之后已经无须多管，一个人钻进附近的小酒馆。

时光已经临近黄昏，双喜卖力的工作着，但再没那么好的运气，碰到上午那般慷慨的观众了。收入不多，到临收工的时候离指标还差一块五毛钱。但是看起来很难补齐这个差额了。他重新走回市中心广场，忽然感觉异常疲惫，于是坐在喷泉边的一条长椅上——两个谈情说爱的青年人就坐在离他不远处。

“给我们吹一段，孩子。”年轻男子说。

“你能给我一块五毛钱吗？”双喜心头再次升起了希望，毕竟帮主的棍子并不好挨，而且马上就可以达到指标了，功败垂成和一无所得，虽然结果一样，但因为前者而挨棍子，感受上和后者有天壤之别。

“当然，我可以给你两块。”男青年说。

双喜高兴的举起唢呐，吹奏起来。

“等等。”

“您还有事儿？”

“是的。你只会吹唢呐吗？”

“嗯，我只会这个。”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是问——你会杂耍吗？”

“不会。”

“真让人失望。我刚刚只是想，如果现在你能表演点杂耍的话，那会好看的多——其实我对唢呐没什么兴趣。”

“很抱歉，我不会任何杂耍。”双喜脸有点发红。

“那真是遗憾啦，等等，就算你不会杂耍，假如身边有只猴子的话……”

“……”

“你有完没完，”女青年显然有些厌恶男友的絮叨，“怎么又关猴子的事啦？小朋友，你不用担心，要说猴子的话，你跟前不就有一只吗？”说着，她指指男友。

“怎么这样说？”男青年做个讨好的鬼脸，随即转向双喜，“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配合一下。”

“你不行。”双喜说。

“我哪里不行啦？”

“你块头太大了。”

女青年笑了。双喜也跟着笑了。跟着顾客笑，这不会破坏生意，也无伤大雅。

“别笑我，”男青年对女青年笑道，“如果我是猴子，那你不也和我同类吗？小朋友，你说对不对？”

双喜笑而不答，不说对也不说不对。他不想得罪人，只关心那一块五毛钱是否能够到手。